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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航进家门后被大大地吓一跳，全家人都齐刷刷地坐在客厅里，老妈在看电视，老爸在翻报纸，江远今天居然也回来了，在悠闲地玩手机。
伴随着他关门的声音，林评第一个转过头，但是没开口，就那么眼睛雪亮地盯着他。这更让人发毛。
他只好先摆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又作戏似的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哎？都11点啦。跟一帮同学出去吃饭，实在没注意时间哈哈。”
父母仍然保持沉默，江远悄悄地向他使了个眼色，可他完全不明白啥意思，不禁挠了挠头，“嘿嘿，这阵势咋像要开会。”
“对了，就是要开会，开跟你有关的会。”林评拿起遥控器先把电视关了，以示会议的重要性和严肃性。
江航苦笑，“什么事儿啊，整得像三堂会审。咱们明天早餐时间说行不？我太困了。”说完就想溜，并打算好一会儿先从江远那里探探风声。
“坐那儿！”林评喝道。
看老妈的样子好像真在动怒，江航只好乖乖地坐了，脑子里飞快地盘算，有什么事能让父母这么兴师动众？
江宏伟适时地放下手里的报纸，目光落在儿子脸上，“你也不小了——”
江航脑子里骨碌碌地转，这话神马意思？听着怎么像要给儿女包办亲事……
“是不是也该认真思考一下自己对于未来的计划，一个成年人是没有多少时间来胡闹的，同样也没有很多机会用来浪费——”
“你别跟他讲大道理。”林评的急脾气上来了，凶巴巴地打断丈夫，“江航，你五年大学白上了？你研究生白考了？你现在还不想想要到哪个设计院去实习，却跑去什么报社拍照片。今天要不是你小姑说漏了嘴，我们还被蒙在鼓里。”
江航眨了眨眼睛没吭声，他想用沉默的时间来思考如何反击。
“看看你哥。”林评有时喜欢给两个儿子彼此树立榜样，“他在读研前就到医院实习了，这才叫学有所用，这才是真正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江远把目光更小心地藏在了手机后面，此时真希望自己不是坐在这里。他最不喜欢被人当榜样，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因为好的，总是会伴随坏的而来。
江航反击了，“那是因为他学了自己喜欢的专业，而我不是。”
江远叹口气，完了，暴风雨马上要来。
果然，林评气呼呼地说，“你们两个，明明知道在爸爸的工作范畴里可以走多少捷径可以得到多少照顾，可最终倒好，一个非要去学医，另一个学了建筑却不务正业。你俩想气死我们啊？”
“可我当医生很快乐啊。你们最大的愿望不就是希望我们过得快乐么？”江远虽然不愿和父母顶嘴，但每当提及他的工作问题时，他都寸步不让，绝对是个有原则的家伙。
“可是哪个当妈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子？我就愿意让我儿子每天起早贪黑在手术台上一站就是十几个小时？”林评的情绪很激动。
江远不说话了，虽然他目前在医院还远没到那么重要的位置，也没有什么重大手术让他操刀，但他知道一个优秀的心外科医生的工作状态有时正像母亲说的那样。
如果未来有那么一天，他不觉得对不起自己，而是觉得对不起家人。
“你——”林评转向江航，“你也要让妈妈心疼是不是？记者那职业有什么好，东奔西走的，说不定还会遇到危险。”
“妈，您儿子这水平当不了战地记者，能遇到什么安全问题？”江航嬉皮笑脸地答。
江宏伟抖了抖手里的报纸，问江航，“我只知道你喜欢摄影，却不知道你还喜欢新闻摄影，这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江航想了想，“最近。”
“这么说你很想去当记者？”
“也不是。”
“那为什么要去报社？”
“因为，”江航停顿一下，“因为我想丰富丰富阅历，我觉得自己的社会经验太少了，不想一毕业就去当一辈子只能面对各种数字与线条的理工男。”
江宏伟目不转睛地看着儿子，江航也目光坦然地望着父母，只有江远的视线投过来时，他才本能地躲避，其实他知道躲也没用，哥哥必然已经看出了他那点潜藏的小心思。
对峙的结果就是，江宏伟站了起来，拍拍妻子的肩，“让孩子们睡吧，咱们也别太操心了，或许每个人都需要走一些弯路才能回到正确的航道上来。”
“可是，有时人生道路是不分对错的，说不定另一条路上能看到意外的风景，能有另一份惊喜与收获呢。”江航脱口而出。
父亲的脚步停下来，转身对儿子笑了笑，说不清他的笑容里到底宽宥多一点，还是赞许多一点。
“你可真行。”关上房间的门，江远对江航抱怨，“看把老妈气的。”
“那也没你厉害。”江航反唇相讥，“想当年高考报志愿时，是谁把咱妈气得两天没吃饭。”
“我那是为了理想，你为了什么？”
“许诺。”江航简短地答。
“这么说，你是认真的？”江远静候着弟弟的答案，好像不从他嘴里承认的话，总让人觉得这事态的发展忒不真实。
“是的，我喜欢她，认真的。”江航说完自己先笑起来。
“你看你这表情，一点儿都不严肃。”江远对满脸笑意的江航直摇头。
江航脸上仍旧是收不住的笑容，他才不理哥哥怎么说，只知道自己此时很开心。这是他第一次承认对许诺的感情。如果说曾经多次的相遇都令他迷茫，都让他朦胧，那么这一刻他仿佛已经拨开迷雾；如果说从前只是本能地想出现在她的所在之处，那么现在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总希望见到她了。
这不是喜欢又是什么呢？
这一个多月来，他们总会在办公楼的某些地点不期而遇，有时也会一起出去采访，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他的目光就仿佛有了落点，心里同时生出隐秘的快乐。自然，他也希望可以揣摩出她的心思，但很多时候他还是看不透她，也许她已经习惯了隐藏自己，不过他相信，总会有一个契机让他坦率地表达出心底的想法，并问出她的意思。
不，不是今晚，今晚他喝了那么多酒，她会以为他乱讲。
你看，有些感情，往往就是在人们未及觉察和承认的时候，已经悄悄地种在心里了。然后等你发现它，等你把它说出来，这过程可能既痛苦又甜蜜。
“我只能告诉你，认真不是说出来的。”江航终于开口了，但更像在对自己说。
江远沉默，沉默就意味着他不知如何接口。
江航接着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每一次恋爱都很认真，但这次我更加明确自己的态度，因为我心里总是又纠结又害怕，我怕得不到她，又怕失去她。”
江远思索着说，“其实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从我们仨一起吃饭那天我就发现你不对劲儿了。”
“恁时相见已留心，何况到如今。”江航再次笑了。
“疯了吧你。”江远鄙视，“没事儿乱甩什么诗。”
“你不懂。”江航摇摇头，想起下午与许诺一起站在那块石碑前的情景。
“我是不懂，但我不希望看到有一天她被你伤害。”
江航霍然抬起头盯着江远，眼底现出一丝戒备。
“没别的意思。”江远坦荡荡地望过去，“导师待我很好，我不希望你伤害她女儿。”
“你为什么认为我会伤害她？”江航一字一句地问。
“你知道为什么。”
“好了。”江航不耐烦地打断哥哥的话，“我知道咱家与程家是世交，但并不代表我一定要和程茜茜在一起。我现在说再多的承诺都没用，我只要清楚这一刻的感受就行，如果我们总是担心未来怎样，那很快就要错过今天了。”
江远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想不出给力的话来反驳弟弟。
一直以来，他只想默默地固守着自己的原则，如果爱一个人，就好好爱她一辈子。自从李心悠事件之后，他没再真正喜欢过谁。他总是想，如果喜欢给对方带来伤害或者给家人带来不幸，那么他宁愿慎之又慎地踏出那一步，慎重得比他操起手术刀时还慎重。
苏畅进门时，许诺正抱着她的猫出神。
“你喝酒啦？”苏小姐的鼻子好像比猫鼻子还灵。
“喝了一点点。”
“重点不是喝多少，而是跟谁喝的？”苏畅眉飞色舞地凑过来。
“一群人。”
“有男的吧？”
“有，全是男的。”
许诺的实话，苏畅倒是完全没当回事，她抱怨，“一说正经事儿，你就没个正经。”
许诺歪着头看过去，“没瞧出来你那是什么正经问题呀。”
“好吧，那说点正事儿。我明天要上班了。”苏畅宣布道。
“哈，恭喜，做什么？”许诺真心替好姐妹高兴。
“总裁助理。”
“厉害厉害。周末要不要去买衣服？这职位听着好费钱。哈哈。”
“哼。你就没觉得这职位很暧昧很桃色什么的？完全是无视我的魅力啊。”苏小姐故意轻佻地一笑，然后扭着她一尺九寸的小蛮腰去卫生间洗澡了。
许诺在外面喊，“喂，你不能有这思想啊，出卖色相吃亏了咋办？”可惜她的语声已经完全被哗哗的水声淹没掉。
许诺想着自己的工作，禁不住又要叹气，下周的任务很重，还要培训实习生，郁闷啊。但是，她似乎又很期待下周的到来。
就像生命里被注入一种新的力量，让一个工作几年略微倦怠的人突然有了蓬勃的激情。她知道那是什么，虽然她不想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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