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条路我几乎每天都会经过,因有很多藏民在那里生活,且离旅游点很近,所以天天都能看到一些乞讨者。他们都是汉人,年龄不同,以男性为主。每每看到他们,我的心情就格外沉重,一条短短的路感觉好长。
有一个看着像是一家三口,年轻的男子躺在担架上,不知什么原因变得不成人形,非常恐怖,远远望到,我连看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匆匆迈过。好多人坐在附近望着他们,看那个年老的男子坐在他身旁,有时给他喂口吃的,嘴里不停地念着:“喔嘛哩呗呗哄!”应该是在祈祷和感谢吧。而他只能躺着,连头都抬不了,似乎四肢也残缺不全。有时会有个年龄大些的女人在一旁陪着,换那年老的男子在旁边阴凉处躲躲。天太热,年老男子就打个赤膊,拿把扇子,时常还乐呵呵的。
我一直都不相信那年轻人是他的儿子,也不相信他是因为爱才走到今天这个光景。总觉得他可能只是他弄来赚钱的工具。但我没有任何明证。年老男子面相很凶,我极不喜欢。因为天天经过,我也只是有时候给些钱,大多时间都尽量绕行。
有一个是父女两人。女儿年龄大约二十出头,应该是严重脑瘫患者。她走起路来非常吃力,一拐一拐的,嘴有些斜,手也不灵活。那个可能是她爸爸的中年男人走在她身后,用一根粗粗的绳子把自己和女孩儿绑在一起,便于保持行走中的平衡。他一只手扶着女儿,一只手拿个小盆,用来装别人给的钱。天再热,他们也这样走着。那男子的衣服常常都被汗水打湿一大片。
我看到他们,总会很难过,因为觉得我看到的是一位父亲对女儿的深爱。有一件事更坚定了我的感觉。
那天我又走这里过,看到他俩坐在路旁的台阶上,父亲对女儿说着什么,突然女孩儿嚎啕大哭起来,我被这突如其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吓着了,不禁多看了几眼。父亲把女儿抱在怀里,小声劝慰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女孩儿慢慢平静了下来。
我不知道是什么引发了她的悲伤,可能是这种看不到头的苦日子,可能是身体的负累。
我心里一沉,放下些零钱,慢慢走开了。
这条路上还有腿坏了的中年男人、拉二胡的瞎眼大爷。每天他们就这样在那儿走着、或坐着,等待人们的施舍。但这几毛几元的资助怎么可能改变他们的生活啊。尤其是有疾病的人,这杯水车薪根本就帮不了他们。星星之火如何燎原?
所以每次从那里过,我总是觉得沉重,觉得生活太艰辛,人间不如意的事太多。有时活在自己的天地里,看着美好光明的未来,真不敢相信生活的真相会这么凄凉,甚至惨不忍睹。
直到有一天拉着儿子的手回家。
还是经过这条路。
悠然见到了我平日见到的景象。我怕吓着他,于是尽量引开他的注意力,不让他触碰这些所谓的伤痕。我怕让他的心灵受到不好的影响,看到残缺,容易消极。可悠然并不理我。想来他还小,不懂人间的疾苦,他不会对比,也就不会觉得什么恐怖或者恶心。
他只是睁大眼睛,仔细地望着这些人,眼中没有嫌弃或厌烦,也没有我的那种沉重。他只是看着,不说话。好半天,他开了口:“妈妈,他们好可怜啊!”小小的眉头微皱。听到他的话,我终于放了心,他并没有说伤害人的话,并没有那些不该有的情绪,有的只是同情。
我给了他一元钱,让他交给一个腿有残疾的大爷,他拿着钱跑过去,递给那人。然后乐呵呵地跑了回来。我看到那男人只说了句“喔嘛哩呗呗哄”,悠然却说那人夸他是个好孩子,说着笑得好开心。接着悠然说:“妈妈,我明天还想给他们钱。”我问为什么,他说:“因为我想帮助他们。”
我听了,突然有种顿悟,也许这就是人对明天的向往吧。
一代一代,人类生生不息,除了供人们生存下去的物质外,还有延传下去的精神品质。悠然他们这一代,在二十年后应该就是社会的生力军了。如果他们能够从小就有同情人、帮助人的想法与行动,并一直坚持下去,那这些杯水车薪也可救人,这些星星之火也可燎原了。
此刻我才认识到,不应该盲目的悲观,应该看到人类在进步,只要能从身边的一点一滴做起,能从小孩子培养引导起,那一切真的还是有希望的。
我天天在教导我的悠然,在让他认识欣赏人间的真善美,却没想到年幼的他却给我上了宝贵的一课。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一件生活中随时都可能被忽略的事,我仍感觉受益匪浅。
爱是一点光,指引未来的方向。悠然,就让我们一起把这小小的光变得越来越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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