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星的逃犯(一)

曌影

《阿布星的逃犯》目录


引子

夜深了,昏黄的街灯在路上投下簸箕大的光影,一个,一个,又一个。长长的柏油路,一眼望不到头,灯火连成一条线,闪闪烁烁,像星海,像小孩调皮的眼睛。

路的尽头是什么地方?是温暖的归宿吗?她踉踉跄跄走着,眼神空洞,神情麻木,既不专注所走的方向,也不关心自己的安全,路上来往的人或车,险些避让不及撞上她,但是她毫不在乎,这条路上有什么呢?她什么都看不见。

走了多长时间了,她不知道,双脚已经肿胀了吧?无所谓!好像连脚也不是她自己的了,痛不痛又有什么关系。一路上不时有些鬼鬼崇崇的影子尾随,在看不见的角落,总有一些鬼魅在游荡。一个路口,又一个路口,有些跟上,有些消失了。这墨汁般浓黑的夜晚,是被阳光抛弃的怨妇,虽然白天被热烈的爱慕着,一到夜晚,终是弃它而去了。

终于,她的脚无力再抬起,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你累了,你想去哪里?”她不回答,因为她根本没有听到。一张脸却突然出现在面前,他站在浓重的夜色中,就像披着一条黑色的披风,以至于看不清他的身体。

她仰起头,笑着说:“你是魔鬼还是天使?想把我带进天堂还是拖入地狱?”

他冷冷地盯着她眼晴,“都不是!”

“你想要什么呢?这具皮囊很快就要腐烂,连灵魂都要消亡,哈哈,你什么都得不到。”她觉得可笑极了,她没有哭,脸上却泪流成河。

“可怜的女人,来,我将带给你重生!”

他伸出手贴在她头上,癫狂的笑声戛然而止,她倒在地上,沉睡了过去。

……

三年后

一个城市里有无数座天桥,和路灯或者垃圾桶一样,它们静静伫立在大街小巷,最能见证这座城市黑暗诡异的一面,流浪者、乞丐、疯子,这些被喻为城市牛皮癣的底层人员,天桥底下,垃圾桶旁,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家。

现在,天桥底下横七竖八地躺着两个人,其实不能称之为人了,因为他们除了具备有人的形态,而没有正常人的大脑和意识。外面下着很大的雨,地上潮湿阴冷,一个绻缩着身体睡得一动不动,另一个则挥动着双手,对着空气说话。以前这里一到晚上就睡满了人,现在越来越少,那些人到哪里去了?这个问题不得而知,没有人关心,而一个疯子是不会关注另一个疯子的,他们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一辆小轿车从黑暗中驶来,悄无声息地停下,车上下来了一个女人,她一下车,迅速靠近,手上拿什么东西往两人脖子上一拍,动作十分干净利落,这种事想来是常做才会如此麻利。女人脸上毫无表情,似乎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有十足的把握,只是那么一拍,转身返回,车子一溜烟开走了。地上躺着的两个人,腾地一声坐起,一个面向东,一个向西,两双原本混浊的眼睛瞬间变得清亮,好像一台废弃多年的机器被突然连接上了电线。细看之下,他们的脖子上多了一个小小的像芝麻一样的黑点。他们站起来,像个正常人一样打了个哈欠,甚至用谨慎的眼光左右观察一番。他们没有交流,就像多年的老朋友那样,默契十足,仅在黑暗中对视一眼,便双双隐入了夜色中。这一刻,他们似乎重新变成了人。

桥底下空荡荡的,连一个乞丐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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