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子跟上野男人跑了!

阿花家结了一个瓜,阿花父母用恶毒的眼光看着她,阿花母亲恶狠狠的道:这小嫁汉!阿花父亲默不作声,阿花和一个父母不同意的男人结了一个大胖小子,阿花是被认为跟了野男人跑的。

那天阿花哭的很惨,她在这个瓜还是几个月大的时候,被父亲扯到我们村头,阿花父亲两眼如刀,阿花却像一块要被扔掉的烂被子,被她父亲拽着头发,在那尘土飞扬的灰土路上划,我那时才六年级,我知道女人打架一般拽头发,我相信那是最疼的,但阿花父亲却用阿花的头发拽着阿花整个身体,这痛肯定很钻心。

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可悲的是我也成了那无知的看客,但凡新鲜事,我们路边抽烟的大爷,嗑瓜子的二叔,以及侃侃而谈的大青年,都会停下嘴里的唾沫,瞪直了眼,稍微酝酿一下情绪,先是极为认真地看热闹,也时不时像首席评论员一样,发几句自己最为精辟的见解。这样才算是捧场了。从他们杂七杂八的闲言碎语中,我知道阿花怀了野种,阿花的肚子确实很大,阿花只是一味的哭。给阿花种瓜的男人就在我们巷道里大柳树下倒数第二家,当然那人不是我们村里人,他是那家的亲戚,是个路边卖瓜的后生。

阿花父亲不敢擅自闯入别人家里捉人,只能在我们村口毒打阿花,阿花似乎被打麻木了,也哭累了,她开始啜泣了,哭声也变成了抽噎。阿花伏在地上,两眼暗淡,她似乎在等待死亡,也似乎在等那个男人。阿花一动不动,他那恼怒的父亲,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卯足了劲一脚向阿花腹部踢去,似乎这一脚就能结束女儿带来的羞耻,这一脚能将那未成形的婴儿踢出阿花肚子,阿花一声惨痛的嘶吼,这下阿花真僵在地上了,他那圆鼓的肚皮贴着这黄土地,隔着一层沥青,实实在在地将生存与大地联结起来。

阿花一定是怨恨那个男人的,这个男人就在不足一百米的巷道大柳树下倒数第二家的堂屋,瑟瑟发抖。他和阿花冲动的结下瓜的时刻,一定是不会想到恶狠狠的阿花的父亲,更不会想到阿花几个月后会有圆滚滚的肚子,这个肚子里有自己的受精卵(男子或许永远也不知道这个名词),那些村头的首席评论员中,有那能计算过去的精明者,用自己几十年世事经历的聪明头脑早就编好了阿花和野男人不齿之地——山神庙对面一间破旧的小土屋。

我曾见过那间小土屋,破旧的门框并没有木门,小小的土炕上全是老鼠打洞掘出的旧土,四周贴的旧年的报纸,没有一块完整的。这里是蜘蛛的乐园,头顶的蛛网上贴着几个被裹死的苍蝇。到底阿花和那个男子是否在这里做过不齿之事,我想除了她俩只有那一动不动的蜘蛛知道。可现在连那间小土屋也不在了。

不知是谁报了信,那个阿花父亲嘴里的野男人,终于还是站了出来,我所能记起的就是阿花父亲立马冲上去想毒打那个男子,我见过女人打架,也见过小孩打架,两只公鸡斗架,两只狗咬架,可两个男人打架我是第一次见,这给我幼小的心灵第一次震撼,多年以后我在一次看《动物世界》时,两只非洲雄狮为了争夺领地撕吼争斗时,我想起了阿花父亲和那个男子的打架场景,我觉得并无二致。

阿花父亲并没有为自己出了那口恶气,他被这个年轻后生撂倒在地,阿花在尘土中嘶喊:“别打了!别打了!”阿花父亲并没有爬起来,几个好心人硬生生将阿花父亲搀起,似乎这样才合情合理。后来的事我不知道了,我被同伴催促着赶时间上课。阿花还爬在那里嘶喊,阿花父亲在别人的搀扶中毒骂那个野男人,那个男人却跑向了阿花,阿花哭得更厉害了,我们的上课铃声快响了。

这件事给我幼小的心灵一次雷击,我不敢相信父母可以这样无情,懦弱的男人可以这样勇猛,无辜的女子可以这样惨痛,我曾很长时间讨厌阿花,我也觉得阿花好不知羞耻,有一次我和奶奶在路边走,一辆小三轮车经过,奶奶告诉我,这就是当年的阿花,阿花抱着一个大胖小子,这是我见她最后一次,那个开三轮车的男人大概就是所谓的野男人了,阿花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村头的人应该有其他更有趣的话题了。

阿花的真实名字我早忘记了,我曾记得乡间有一种花,大家都叫它绊碗花,这种花开的极艳,其实就是牵牛花,大人们告诉我只要摘了绊碗花,回家吃饭就会摔碎碗,我曾虔诚的相信这种谎言,直到有一天我耐不住好奇摘了一朵,我带着惶恐的心情,小心翼翼地端起碗吃饭,但我并没有摔碗,从此我不再对大人的话言听计从了。

我想阿花也像这种绊碗花一样,别人告诉千万不能碰的东西,她好奇的碰了,至于阿花的惩罚是否降临到阿花头上,也许只有阿花知道,那个男人不知道自己的受精卵会变成大肚子,阿花也不知道这种叛逆叫爱情。

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都在忙着生,糊涂着死罢了。至于其他的也毫不相干!十年前的阿花会有十年后的阿紫、阿香、阿娟代替。大西北的土地是干裂的,血管是干裂的,皮肤是干裂的,连人情世故也都是干裂的,大家都在悄悄的将现在的十年变成过去的十年,一个婴儿落了地,一个孩子长成了人,谁家的女子没结婚,哪家的老人入了土,按照往年的习俗该庆祝的庆祝,该提亲的提亲,该哭泣的哭泣,凡是违反了,便是新闻事,便是大逆,便是罪孽。这苦淡的生活,终于扔进去了一个石子,不再静悄悄了!这群人的生终于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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