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热爱那片土地,爱他的贫瘠与富饶。
我小时候所在的村庄整体条件都还很差,92年才开始通电,96年我家拥有了全村的第一台彩电,十七寸的熊猫牌彩电,是我三爷爷家的大伯帮我家托人在南京以出厂价购买的。于是,在我的记忆里就有了这样的一个画面:夏天的晚饭后,我家把电视搬到院子里,然后几乎半个村子的都自带了板凳椅子来到我家,像拍集体照似的自觉排列在电视前,看着《大侠霍元甲》,一会儿一个“好!”;看着《太阳泪》,一会儿哄笑,一会儿谩骂某个角色。好不热闹!只是这样的场景并未持续几年,家家户户就都有了电视了,也就不再来我家了。
除却放血买电视的破天荒行为,我家就再也没有花过巨额,不是不想而是真的贫穷。而贫穷带给我的记忆特别深刻。学校为了防止有些家长迟迟不给孩子交学费,往往都是在学期末就开始向学生征收下学期的学费的。可就算是这样,我的学费也都是拖到新学期开学后一个月才能交上,不是父母不想让我上学,实在是对于还未外出打工的他们,手头上几乎没有什么现金。可不管什么原因,在我幼小的心灵上,自卑正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记得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为了能顺利地向父母要到学费,我无师自通地学会做饭,当他们忙了一天回来看到热腾腾的晚饭后,第二天便把学费给了我。
学业来之不易,我便更加珍惜,再加上一点点的聪明,我一直很顺利地小升初,初升高。初中就开始住校,父母出远门打工,只有过年时才能见上一面,一面两三天。性格中依赖的一面慢慢被褪去,可也多了多愁善感的一面,喜欢在月亮很好的夜晚在路上踩着斑驳的树影行走,然后抬头盯着月亮看,就那样与月亮遥遥相望很久很久,久的在心里不自觉的生出一句“茕茕独立望孤月,有谁知晓有谁怜”。然而这种极其文艺的状态是很少的,我更多的状态还是埋头学习和低头干活。记得高二那年的暑假,家里所有人都出远门在外,家里只有我一人,所以给那十几亩田打农药的事也理所应当的落到了我身上,早上天蒙蒙亮就起床,晚上披星戴月,我孤身一人背着药桶行走在田间地头,为家里一年的收成忙活着,常常有一顿没一顿,常常回到家随便冲一下倒头就睡,就这样熬过了那不堪回首的两个月。
虽然那片土地给过我痛苦的回忆,可我一点都不讨厌他。反而每每想起曾经的那些年月,心底都有一股暖流,因为他给予我的不只有那些艰辛,更多的是幸福。
那时的幸福有很多,田野里放自制的风筝,树林里补蝉,校园里嬉笑打闹,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的团聚在一块儿过年……这些承载了我所有成长的幸福。如今过年索然无味,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加怀念在那些艰苦岁月里所过的每一个春节:低矮的屋子里飘出浓浓的热气,烟囱里散出安静的淡蓝色烟气,大人一起在屋子里包着饺子,谈着张家长李家短,谈着今年有好收成了来年便有好日子过,谈着往事,也着期许未来。孩子们趁着普天同庆的时机,撒开劲的玩,一个村庄安静而又热闹。稻花香里说丰年,大概就是这幅景象吧!
我热爱那片土地,也热爱他给我的生活,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我都坦然接受并认真对待,那些无论痛苦的还是幸福的时光不都过去了吗!而我们所期待的未来也正在一步步地向我们靠近,无论是好还是坏,我们不都要去经历吗!
如今的那片土地已经富饶了起来,只是我早已远去,几乎不再回去,未来也不太可能回去。可是不管我走多远,不管我离开他多久,我总会在某个不经意间想念起他来,想念那些悠然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