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玉


破旧的风扇,缓缓的转动着,与空气交缠着一首缓慢的曲子,一个沙哑的男声传来,茹玉,你来一下。

坐在旧沙发上的长发女子,眼睛稍动了动,似乎吃力的想要睁开,又睁不开。她一套旧得只余下淡淡红色的长裙,与旧的泛白的黄色沙发在灰暗的房间形成一个和谐的整体,窗外的阳光透过小小的窗户,正好照在她仰坐的位置。

茹玉,你来一下,沙哑的男声又一次响起,他的声音略有提高。

粉衣女子指尖轻柔的抚着沙发上一团毛绒绒的白色,眼睛似乎睁开一点,嘴里喃喃着什么。听到外面催促的声音,她猛的一把抓向那团白色,“喵唔”一声猫的惨叫,那团白色疾速离开沙发,冲向门口的角落。

“怎么了?”沙哑的男声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响起,从门外匆匆走来一个身材消瘦的青年男子,他冲向粉衣女子,捧起她的手,轻声问道:“又抓到你了,茹玉?”

“生活,就像一只猫,总会抓得你遍体鳞伤。”被称做茹玉的女子睁开眼睛,一脸自嘲的缓缓说道。

男子似乎一愣,他没有搭话,紧张地看向茹玉的手,缠满纱布的手背没有多少肌肤在外面,倒没有新伤。

他松了一口气,坐在茹玉身边,将她搂在怀中,闻着淡淡的发香,在茹玉耳边轻声道:“茹玉,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

茹玉坐直身子,眼睛直盯着他:“阿建?永远吗,是永远吗?”茹玉慢慢如一只柔顺的猫儿,趴在阿建的胸口,侧耳倾听着什么。她的眼睛变得迷离,仿佛穿破时空,看到了曾经……


只好放弃,放纵自己全身心的远离,离开这座城市。

天刚微亮,茹玉已经坐在镜前梳理着如瀑的长发,她是一个美女,大街上理发店的发仔总会这样跟人说起,尽管她婉拒了为他做形象代言的要求。

茹玉喜欢猫,尤其是白猫。她是那么自以为是的纯洁,天使的脸蛋也应该有天使般纯洁的心吧,她这么告诉自己。

现在这只叫做贝儿的白猫正趴在她的床上呼呼大睡,她不想吵醒猫的睡眠,因为她最讨厌早上被人吵醒。她就像一只猫悄悄穿好衣服,静静走下楼梯。

这次远行,她仍然穿着那件最喜欢的淡粉色长裙,那是来这个城市以后,她用自己的第一份工资为自己买的第一件奢移的衣服。这次,她没带上贝儿,前方有多远,她不知道。在哪儿停脚,她也不知道。人多的地方,总会有自己停靠的港湾吧。

你真是个美丽的女子,这句话让茹玉激动了好久,那时大伟一边心满意足的穿着衣服,一边冲她温柔的笑着说。她不可救药的爱上这个已婚的男子,并把自己的第一次以漠不经心地方式送给他,没有承诺。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大伟最后留给茹玉的是一脸冷笑,想到这儿,茹玉的脊背便冒起一股寒气。仅仅是因为茹玉发的短信让她老婆看到了吗?

茹玉清楚记得,那天是他们相识一年整,是他要了她的第258天。便做个恶毒的女子吧,没有感情的牵绊,只有交换,青春的身体应该换取更多的物质。于是茹玉笑着跟大伟拥抱一下说,感谢曾经遇到你,只是很遗憾,你为我买的钻戒,我其实没丢,只是想让你再买项链了。最后才承认我的虚荣,不要带给你伤害就好。

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茹玉在心里念叨着这句话,感觉自己并没有伤痛。

她笑着离开了这座城市,在另一个城市的机场,走到阳光下的瞬间,她眼睛一阵刺痛,便撞进了一个人身上,甚至便晕倒在对方怀中。


“怀孕三个月了,老公还放心你乱跑?”茹玉醒来的时候,除了眼前一片洁白,还有耳畔沙哑的男声,只让自己脑子又一阵刺痛。

茹玉努力睁开眼,眼前是一个清瘦的男子,蓬松的头发,一套浅蓝的休闲运动装,松松垮垮的站在那儿。不知怎么,茹玉便有了一种居家的温暖。

她想礼貌性的笑笑,却止不住的流下泪来,这一流便不可收拾的成了大雨滂沱。从大伟离开到现在二个月了,她没有这样放肆地哭过。

“先生,您太太的身体情况,不宜情绪激动,请您照顾下。”不知过了多久,闻声而来护士对这清瘦男子小声叮嘱道。

我太太?丁建好一阵头大,在机场遇到美女本是惬意的事,美女晕倒在怀,咱送来医院也算英雄救美了,可哪曾想对方有孕在身,又莫名流产,害自己守候一整天,这又梨花带雨哭断肠,甚至被护士认做不负责任的丈夫。上帝,你这是跟我开的哪门子玩笑?

丁建看护士指责的目光,又不忍离开这可怜的美女,好吧,咱就好人做到底。“别哭了,有事咱回家再说?”他趴在床头,对床上不顾影响失声痛哭的女子柔声说道。

回家?茹玉也哭累了,哪儿是家?我是个坏女人,是的,我是个坏女人。茹玉抹抹泪水,低声呜咽道:“我没有家。”

丁建看着眼前温柔娇弱的小女子,脸色苍白,脸上被泪痕几乎涂成了小花猫的样子,不知怎么就涌起了一种想保护她的冲动。

前生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取今生一次的擦肩而过,一切便随缘心安吧,无家可归的茹玉成了她“丈夫”丁建家的房客。

陈旧得褪色的楼房,小小的窗户,仅仅透入少许阳光,室内一股刺鼻的气息,茹玉进门的时候,几乎呛到。

是颜料的味道,早说了你去住宾馆,非来我这儿,丁建看茹玉一把捏住了鼻子,一脸的无奈地说道。此时的他已经完全知道了茹玉的故事。

我没钱了,茹玉哭丧着脸说。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茹玉不愿意做浮萍随波飘荡。

似乎一个拥抱便拥有了整个春天,在丁建的照顾下,茹玉的脸色红润起来。但每次触碰到丁建温柔的眼神,茹玉便哈哈笑着给他一拳,转身跑开。她知道自己是个坏女人,而且要继续做下去。


茹玉的美貌,她很快在这儿找到一份文员的工作。当经理老张从厚厚的眼镜片里射来热切的光时,茹玉知道猎物来了。

几个优雅的转身,几次欲拒还迎的饭局后,老张的心像猫儿抓到一样,痒得难受。

说吧,我美丽的猫儿,你要我怎样才答应我?说这话时老张刚送给茹玉一只她喜欢的名贵白猫,此时的他一脸期待。

我还喜欢更多,茹玉幽幽地说,她轻轻抚摸着白猫柔软的毛,看着猫儿蓝宝石般的眼睛,似乎在对猫说话,蓝贝儿,你能给我快乐和幸福么?

这….,老张的脸急得脑门直出汗,心里暗骂,这小妖精还想要啥?口中却极其温柔道,蓝贝儿,这名字好听,我的茹玉太有才了。他故意在茹玉的名字前用上了“我的”,并且加强了语气。

茹玉闻言,看着他微微一笑,洁白的牙齿瞬间便让老张魂不守舍,他急切的要握住茹玉白嫩的手,茹玉容他稍稍碰到,旋即躲开,似乎老张的动作引起了她的伤心事,她黯然道,我把订婚钻戒还给他了。

爱情,便是从相互倾诉心事开始吧。已过不惑之年的老张醉了,醉在茹玉娇嫩如花的唇向自己倾吐着“心事”。

茹玉晚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多了,直到有一天丁建亲眼看到一个中年人送她回来,

茹玉,不要玩了,丁建吐出一口香烟,他的声音如烟气一样在茹玉灵魂深处回荡着。

我的事不用你管。茹玉一脸的骄傲,她抱着蓝贝儿娇笑道,你是我什么人呐,还真以为是我丈夫啊。

好,不要怪我没警告你!丁建说完,返回自己的房间。

茹玉打开小小的窗子,放着刺鼻的烟味,她轻轻拍着怀中的猫儿,喃喃道,睡吧,睡吧,最好不要醒来。

梦,终有醒的时候,那天茹玉并没喝多少酒啊,怎么就醉倒了?并且早上醒来居然在宾馆?身边还躺着那个人….这全不在茹玉的计划中啊。

她愤怒了,歇斯底里的发作了,在第二个耳光要落在老张那丑陋的脸上时,她的手被无情的抓住了。

少他妈的给老子装清纯,你以为老子看不透你那点心思啊。

看茹玉愣在当场,老张换上一副温柔的笑,乖宝贝,我以后会好好宠你的,我的猫儿。

是的,我是你的猫儿。茹玉感觉自己的心应该在滴血,可是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似乎还有一种快感,是的,我是坏女人,我做到了。

她搬离了丁建的家。

丁建,谢谢你的照顾,我要走了,钥匙给你吧。茹玉居然穿着长袖,这么热的天,她的手似乎也在发抖。跟钥匙一起的,还有一个信封,里面是一万元钱,当做是这二个月的房租吧。

丁建扯过她的手,将袖子拉上去。啊,啊,茹玉的痛呼后是丁建的惊呼,一道道鲜血淋漓的伤痕,是那么触目惊心。

猫抓的。茹玉平静的解释道,慢慢拉下了袖子。

照顾好自己,钥匙你拿着吧,随时欢迎你回来,尽管不希望你回来。丁建一脸的忧郁,他的胡子应该有几天没刮了。

茹玉还是回来了,是老张打电话让丁建接来的。

老张的太太知道了茹玉的存在,她跑去公司大闹,当着众人面给了茹玉一记响亮的耳光,又带着几个人到了老张“金屋藏娇”的地方,来了彻底的大扫荡。

把这个狐狸精所有的值钱的东西给我拿走!回去卖掉请大伙吃饭!张太太看到茹玉满满的首饰盒,一时气愤,马上表现出大方豪爽的一面,她可不想用这狐狸精用过的东西。

老张看着眼前这一切,唯唯诺诺,似乎给眼前这气氛吓到了。看茹玉转身收拾自己的衣服,他冲老婆伸出一个大拇指,换回老婆一记怒目秒杀。

茹玉出其不意的冲向老张,一把抓向他白胖的脸,幸亏老张躲避及时,没有抓瞎他的眼睛,但胸前留下五道鲜红的指甲印,往外渗着鲜血。

不要跟这个疯女人一般见识,老张拦住了冲向茹玉的老婆。

茹玉笑了,她骄傲的坐在沙发上,宛如得胜回归的女王,张太太,我要不要去传媒界公开此事,帮咱们公司做免费广告啊?

老张知道茹玉果然不是表面上的柔弱,却没想到她如此刚烈,敢作敢当,他愣在当场。看一身狼狈的老张,茹玉露出一个怜悯的微笑,漫不经心地说:“把东西留下,都滚开!”

白猫蓝贝儿在茹玉脚下静静的站着,尾巴柔柔的摆动,蓝蓝的眼睛发出慑人的光,在场的众人都看向老张。

老张拨通了手机,是丁建的电话。他担心,茹玉以后还会找自己的麻烦,他更知道,这个城市,只有丁建能劝得了茹玉。

果然在丁建的劝说下,老张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才换回茹玉不找他麻烦的保证,这自然是金钱方面,那些钱足够茹玉花上一阵子了。

茹玉再次成了丁建的房客。她瘦了,比刚见到她时还瘦。脸色更加苍白了,她仍然喜欢那件淡粉色的长裙,尽管已经旧得发白。却似乎跟她怀中白猫的毛一样,长在了茹玉身上。

她不再跟以前一样喜欢抱着猫站在窗台看风景,她喜欢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轻轻抚摸着蓝贝儿,喃喃着,蓝贝儿,你能给我更多的快乐和幸福么?

她还会猛地把蓝贝儿摔在地上,一声“喵唔”的惨呼还时常伴着她的痛呼,此时,她的胳膊或者手背便又多出一道血痕。

当丁建无意中发现这个秘密时,他执意要将猫处决掉,却又受不了茹玉满眼的泪光,只好将茹玉的手层层包住,并让她承诺保护好自己。

爱情,不是对伤痛者的怜悯和同情,那是雨露悄悄滋润着干涸的土地。

蓝贝儿再次抓向茹玉的时候,它锋利的爪子已经被丁建悄悄处理得光秃秃的。

“茹玉,你来一下。”丁建沙哑的声音响起。茹玉此时已经坐在沙发上整整一下午了。丁建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里有几天了,她对此并不关心。

啊!这是谁?

睡眼惺忪的茹玉刚到丁建房间,马上惊呆了,一幅大大的人物像出现在茹玉面前,淡粉色的衣裙,柔柔的长发披在肩头,几缕碎发在额前直搭下面部,面部有些模糊,不知道丁建用什么盖着,……这是我么?茹玉愣在当场。

更让她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丁建轻轻扫动着画像,慢慢地,图像脸部居然出现了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疤,这崭新的伤疤仿佛还流着殷红的鲜血…..

茹玉的胸口一阵沉闷,胃中好一阵翻腾,她急忙冲进洗手间,大声呕吐起来。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头发凌乱,一脸的苍白,除了没有画中那可怕的伤疤之外,所有的精神气质,又有什么不同?

丁建不知道何时来到她身后,轻轻拥着她,在耳边低语,茹玉,茹玉,别玩了好么?我们一起,快乐的面对生活好么?从见到你的那一刻,我便喜欢上你了。

滚开!茹玉发出猫儿一般惨厉的声音,我的事不用你管。说完奋力挣脱丁建的怀抱,冲向自己房间。

丁建站在那儿,看着茹玉猫儿般敏捷的窜入房间,飞起的长发似乎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是的,他爱上这个女人了。当她那么柔弱地说出,我没有家,似乎便触动了他灵魂深入最柔弱的点。他看着茹玉再一次受伤,他再也不能让茹玉这样作贱自己了。

茹玉仍然坐在那破旧的沙发上,面对着小小的窗子。夕阳已经照不进这狭窄的空间了,她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还要来到丁建这儿,自己明明有钱去住更好的房间,可她偏偏喜欢上这小小的窗子,破旧的沙发,以及那沙哑的嗓音。

我是个坏女人。茹玉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当丁建再次悄悄进入拥她入怀的时候,她并没有躲闪,反而贴在丁建的胸口,如恋人般依偎在一起。

答应我,善待自己。

我是只猫,只会捉老鼠,然后吃掉。

我是你的老鼠,却永远不会让你吃掉。

我很丑,如你画中人一样。

是的,那是别人对你的伤害,这不是你想要的,我有更好的颜料将画变美。

我累了,你走吧。


小窗子的阳光,总是那么快流逝,刚刚感觉还温暖着左手心,转眼便消失在窗侧。

茹玉不记得丁建送过多少次饭进来,只记得每次都会有不同的花样。馒头会有的,面包会有的,快乐和幸福终会来的……丁建沙哑的嗓音成了她每天唯一的声音。

阿建,我不饿…..不知道从哪天起,茹玉已经这样称呼丁建。

茹玉,你来一下….

茹玉,来一下…..

丁建总是试图将茹玉从那小房间请出来。茹玉猛地抓起手下那美丽的白猫蓝贝儿,抛在地上。

喵唔一声猫的惨叫,丁建急忙冲进来,紧张地看向茹玉的手,又抓到你了么?他将茹玉拥在怀中,温柔地说道:“茹玉,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了。”

“永远么?茹玉的声音有些期待。

“嗯,跟我来。”茹玉任自己的手被丁建牵在手心,来到丁建的房间,仍然一地狼藉,到处是画笔,颜料,纸张,茹玉小心的看向画架,奇怪的是却有一幅红布盖着那张画像。

丁建一脸的神秘的笑,安排茹玉坐在面对画像的位置,他慢慢揭开红布,啊!好美!

只见画中的人肤如凝脂,大大的眼睛蕴着浅浅的笑意,粉红的唇轻抿,一脸调皮的笑,长长的头发扎在脑后,形成漂亮的马尾,一袭白色的衣裙越显得画中人纯洁飘逸,似乎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更可爱的是在画中人怀中好可爱的白猫,好小,它微眯着眼睛,粉红的嘴巴微翘,享受着女子怀抱的温暖。

茹玉看得痴了,她的脸上泛起幸福的笑,仿佛回到了童年的纯真。这是我么?她一脸的不可置信。

是的,是你,我的茹玉,我的小猫儿。丁建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捧出一个小白猫,“喵---”小小的猫儿声音怯怯的,生怕主人不喜欢的样子。

在这个陈旧的楼房前,充满阳光的大道上,多了一位美丽的女子,她一身白色的运动服,怀里总抱着一只小柔弱的小白猫….

此时她一脸阳光的笑,对怀中的猫儿:“建建,来跟我跑步吧。”一边说着弯腰将小猫放在地上,轻轻跑起来,身后跑来一位清瘦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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