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阵嘶吼声。它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我的耳边,透着绝望,使我的心猛地一颤,有种闷闷的疼痛。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切的故事从这里开始。
这个故事,有我自己的想像,也有从《惊鸿一面》的歌词中转化而来的。也许,这并不是一个很出彩的故事,但……
羽殇
楔子·乱世惊澜
世间有这样一种人,他们有着不易老的容颜,长于常人的寿命,和上天入地的异术。使人惊异于他们的能力,称他们为术士。
史上有这样一个王朝,号靖。本是一末流小国,却以摧枯拉朽之势,在风雨飘摇的乱世中,赢得了这锦绣山河。
靖朝末年,靖皇禁术,以百倍之众围杀术士。一时血雨腥风,不知缘起何处。
禁术十数年后,靖朝如被白蚁侵蚀的长堤一样,轰然崩塌。
风雨飘摇,山河动荡,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一般,来得那样自然,走得那样从容。这恐怕是史上最为平静的一个乱世了!少有遍地狼烟,少有枯骨哀鸣。不过一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戏码,祁军便已兵临靖朝王都之下,六军待发。
在这个可以称为平静的乱世中,唯一的惊澜,应是靖王都城破那日,自城楼上翩跹而下的一抹血色。那是靖朝的最后一位公主,花一般的年纪,正是充满欢乐的时候,面临的却是国破家亡。也是可笑,国破之日正是她大婚之日。
后世的人,都称赞这位末代公主有一副铮铮铁骨,不输男儿。可城上血色,城下玄光,究竟在诉说那般?
祁朝不传术,也不禁术,术士之名如从前那般成为传说,只存在于众生之口。
那城上血色,激起了惊澜,同时终结了这乱世,
壹·妃色入柳烟
喧哗声惊起禽鸟,山林中独有的静谧就此打破。
“赵兄好际遇,竟寻得如此钟灵毓秀之地。”
“王兄哪里话,不过是几年前得了场怪病,家人带我寻医至此。这不,王兄说要找处山水玩乐,我便想到此处。”
华服锦绣,一看便知是富家子弟。
“听赵兄的意思是,此处竟有主人?那应前去拜访才是。”
“诶,王兄言重。不过是一山野郎中,居于山中,哪里算什么主人。我们只管玩乐,不必去理他。”
“原来如此。”
一道白影从林中闪出,挡于路中,引得两人注目。
“王兄快看,好漂亮的白狐!”
“真是神奇,山中灵秀,生出的畜生竟也不怕人!也好,逮回去送与佳人,也是一段风流佳话。赵兄,各凭本事了。”
两人摩拳擦掌,正欲大显身手时,却见一道金光飞来,将那白狐困住,随之是一道暴喝:
“两位公子,不可!”
两人看着突然出现的,道士摸样的中年男子,均是一愣。还是那王姓男子率先反应过来。
“不知这位道长……”
“贫道天元。两位公子不知,这可是妖狐。”
“道长说笑吧,这不就是一只寻常白狐嘛。”
谁知这白狐突然口吐人言;“死道士,你不得好死!”
“这世上竟真有妖物!好险,好险……”两人一副劫后余生的摸样,却掩不住眸中奇色。
“待贫道收了这妖孽!”天元挥动拂尘,却被一道玄光打的吐血。
“在我的地盘上杀生,好大胆子!”
逃出生天的白狐飞快的躲到来人身后。
“呔,居然还有帮手。”天元打出几道黄符。
“哼。”来人弹出一道玄光,黄符化为飞灰。
天元大惊,喝道:“你是何方妖孽!”
“我是你祖宗。”清秀的脸上满是嘲讽,“拿着几张破黄纸就敢出门张扬,真是江河日下。”
“何时轮到你一黄口小儿来说教!”天元恼羞成怒,“好一个不知羞的小子!”
“啧。”来人挑眉,“也罢,各安各命吧。”
一阵黄沙席卷,那三人便失了踪影。
来人轻弹银灰长袍,对那白狐说:“小狐狸,若是想变成狐裘,尽管往山外跑。”
“唔。”白狐化为人形,委屈的低下头。
“哼。”来人甩袖便走。
“别走,别走。”白狐喊道,“你救了我的命,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许清霜。”
“许……唉,别走!”
许清霜的手臂被死死抓住。
“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呢!我叫宓妃烟。”
许清霜猛的一甩手,辞色严厉:“你说你叫什么!”
“宓……宓妃烟……”眼眶中泪水打转,宓妃烟吓的不轻,“是静宓的宓,妃色入柳烟的妃烟……”
许清霜一个踉跄:妃色入柳烟……怎么可能,她竟记得……
贰·闻琴舞惊鸿
许清霜背着药篓,急行于山间小道。每月月初,他都会下山四处行医,月中方归。
“谁!”许清霜反手打出一道玄光。
“多年不见,别来无恙,晓医居士。”林中跃出一只黑狐,像人一般踱着方步,口吐人言。
“扇丘,你来做什么?”许清霜皱眉。
“我说我来看看老朋友。”扇丘摇着尾巴,扑哧笑出声来,“算了,算了,说出来我自己都不相信。”
“许清霜,许清霜……”又有叫喊声从远处传来。
“有事快说!”
“呵,还命令起我来了。”扇丘化成人形,一脸傲气,“时间不多了,你最好上心点儿。”
“若是为此事,你便可滚了。”许清霜丢下话音绝尘而去。留下一脸愤恼的扇丘。
叫喊声越来越近了,终于,许清霜看到了在药园中上蹿下跳的宓妃烟,一时气结。
“今天起来,见有喜鹊在枝头嬉戏,便知是你 要回来了。”宓妃烟笑眯眯地抓住许清霜的手。从那日相遇,宓妃烟便一直赖在许清霜的药语园中。
许清霜望青天无言:喜鹊与他有甚关系!
“哦。”许清霜抽出手,转身回屋。
“哎。”宓妃烟无聊了好几日,好容易等到许清霜回来,又怎能放过,“许清霜,我是妖哦!我是妖呀!我是妖啊!”
“嗯。”许清霜取出一张瑶琴来,缓缓擦拭。
“你怎么都不怕我……”宓妃烟不甘,明明其他人都会怕的。
“小狐狸,你都不怕我这个术士。”
“术……”宓妃烟语噎,“就算你是术士,那也是人啊!”
“那里是人……”许清霜抱起瑶琴,神色复杂,“我从上一个乱世走到今日,如今这个屹立百年的王朝也渐崩离,应是个老怪物了。”
宓妃烟未来及细想,眼前已失去了许清霜的身影。
翠柳下,瑶琴轻语,妃烟听着这曲子,不禁跳起舞来。白衣的她,生生舞出一种贵气,那华丽的舞姿,如凤舞九天。只是。妃烟疑惑,她从来未曾跳过舞,怎的会有这般惊世舞姿?
许清霜看着起舞的宓妃烟,神色恍惚:原来,那殿前一舞惊鸿,早已烙印在我心中。
一曲终了,许清霜对上宓妃烟满是疑惑的眸子,心中有一丝不安。他未想到她会跟来,于是弹了这支《惊鸿》。
“素问狐族善舞,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许清霜开口搪塞。
“真的?”宓妃烟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逝。
许清霜连弹几音,宓妃烟眸中生出些许迷茫来。
“我……我这是怎么了……”
“你修为尚浅,如此长时间维持人形,自然会感到疲累。”许清霜起身,“去休息吧。”
“我……”
“去休息!”
“哦……”
许清霜负手而立,看着宓妃烟的背影。扇丘说得不错,时间不多,只是……
叁·无碑孤坟
宓妃烟总是在园中胡闹。因此糟蹋了不少药草。药语园中种植的药草一向得宠,,从未想过会遭此大祸。
“给你两个时辰,将园子恢复原貌。”
“啊……”宓妃烟看着满园狼藉,欲哭无泪。
“呜……”许清霜的衣袖被扯住,“我错了!我错了!许清霜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不!不!不!没下次了,没下次了……”
“你哪次不是这样说。”许清霜抽出衣袖,“我有事出去,回来时要看到恢复如初的药语园。”
“又不带我出去……”宓妃烟愤愤的看着许清霜离开,再次将魔掌伸向园中药草。
树木杂密,荒草过膝,带着森森鬼气。
荒芜无法阻挡许清霜的脚步,枯败之后,柳暗花明。有青松绿柏,悬泉飞瀑,花团锦簇,莺飞蝶舞,美若仙境。
只是,许清霜身处这勃勃生机中,却如坟中枯骨,死气盈然。
这样行尸走肉般的活着,只为……
许清霜木然的向前走着,走着……前方,有一青冢,孤独地立于这盎然生机中。
我来看你了。
青冢无碑,不知所属何人。
原谅我,一直不知该如何面对你。
许清霜将路上采下的墨菊放在坟头。我种这满谷芳华与你,可能减你寂寞?
眼睑微垂,所有情愫都埋于心中。
“出来。”
白光闪烁,宓妃烟现出身形,手足无措。她不过是一时未稳住气息,怎知许清霜的感知力如此敏锐。
“谁让你跟来的。”
“不是……许清霜,我……”
“回去!”
“回……回就回!”宓妃烟喊道,“谁要和一座无碑的荒坟待在一起啊!我还嫌瘆的慌呢!”
惹恼了宓妃烟,遭难的永远是花草。
许清霜收回目光,他知道他的话有些重了,但宓妃烟确实是不能来此地。
你一定在笑话我,是吧!
许清霜看着坟上萋萋芳草。的确,这花红柳绿下,尽是荒凉。
闭目,旌旗猎猎,耳畔回响起铜角声,似是又回到了那日,城楼之下,
你身着血色喜服,从城楼上一跃而下,那刺眼的血色,是你我的绝望:你的国家,在我的推动下覆灭;而我,失去了我的所有……
黄土之下,真的只剩下枯骨了!自那夜月华交辉,你便已不再是孤魂野鬼。我误你一世芳华,不应在将你此生毁去。
“我该放手。”许清霜的声音清冷而坚定,“也会放手。”
肆·魂惊
该死!许清霜在林中飞掠,,神色焦急。不过说了宓妃烟几句,谁知她竟负气离开,数日未归。平日里倒是无妨,随她去也罢,只是近日她的魂魄出了问题,似有与肉身相离之势。
所幸,几番搜寻,许清霜终于在阴涧边寻得昏迷的宓妃烟,但情况不容乐观。
许清霜抱起宓妃烟回到药语园,情况不容乐观:宓妃烟的魂魄与肉身的联系,已是十分微弱。
固魂的药,许清霜一直备着。
服了药,宓妃烟的情况略微好转,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因为这种固魂药的药引难寻,且只能解一时之需。
宓妃烟是被一阵砸东西的声音吵醒的。
睁眼,满目狼藉。
许清霜几乎将屋内的所有东西都砸了。这样暴戾的许清霜,宓妃烟从未见过。
书柜轰然倒下,竹简散落一地。
宓妃烟看着似是发狂的许清霜,心中惊恐不已。
有一只竹筒缓缓滚到宓妃烟身旁,她将竹筒捡起,打开。竹筒内是一副细绢画卷,绢面泛黄,想是有些年头了。
画卷徐徐打开。
几株枫树交错,枫叶似火,枫树下,有一身着月白长衫的年轻男子,长身玉立,面容清秀,眉飞入鬓,眸若星辰,唇边带着一抹温润浅笑。那星眸中似是藏着万古星河,让人不禁沉迷其中。那男子手执一朵墨菊,像是要赠与何人。画卷上提了诗句,曰:
枫叶渐红染,清秋霜微寒。
君笑问姓名,采撷墨菊献。
有书文采斐,绝世倾城颜。
何以误其音,妃色入柳烟。
蹩脚的诗句,却流露出少女怀春的小心思。
有石子落入静水中,击起白浪层叠。
这……宓妃烟眸中有惊恐,也有迷茫。这画中男子,分明就是许清霜,可,可……
宓妃烟突然头痛欲裂,大量陌生又熟悉的画面涌入脑海,记忆的闸门缓缓打开。
“在下许清霜,草字微寒。不过是略懂岐黄之术,卖些寻常药草生活,实在是担不起姑娘称赞。但相逢便是缘分,清霜斗胆,敢问姑娘芳名?”
“小女子宓斐颜。公子妙手仁心,怎担不起这小小赞词?”
“哦,是妃色入柳烟的妃烟么?”
……
“斐颜公主,您乃当朝公主,自出生起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众星相拥的明月!而我许清霜,不过一介庶民。您让我带您走?那请问公主,草民要拿什么带您走!”
……
“许清霜!你竟然背叛大靖,相助祁国宵小!”
“我许氏先祖,当年助靖圣祖夺此天下,靖圣祖曾许诺许氏一族永世宁静。而今,我许氏一族族人皆陨于你父皇之手,公主殿下,您说说看,到底是谁背叛谁呢?”
……
“你身体有恙,不好好躺着休息,起来作甚!”许清霜听到身后动静,头也不回便喝道。
“画中魂魄惊,应是故人来。你说呢?微寒。”
许清霜心神一震。微寒,他的字,这数百年来,再未有人如此唤他。转身对上满脸泪痕的宓妃烟,许清霜喉咙堵塞,说不出半个字。
“你当日逼得我国破家亡,逼得我自尽,现在又将我救活。你这算什么?许微寒,你这算什么!”宓妃烟哭喊着将画卷砸向许清霜。不,不是宓妃烟,应是斐颜公主。
许清霜沉默。他能怎样呢?已经这么多年,一切都成为了岁月的尘埃。万千话语,都化作那一声长叹,如果……
伍·人生若只如初见
靖皇寿宴,诸国朝贺。寿宴之上,靖公主斐颜献艺助兴,一舞惊鸿,宾客无不为之倾倒。
想想,那应是许清霜第一次见斐颜。当时,许清霜刚与祁国国君做了交易,踏归大靖,心中装的满是仇恨。但那次寿宴,许清霜还是去了。他施了障眼法站在大殿中,只一眼,便被斐颜的舞姿深深吸引。然而,那一刻的怦然心动,并未被许清霜放在心上。
之后,靖王都多了个开庐施医的年轻郎中,医术精湛,报酬低廉。
斐颜听闻此事,猎奇心切,便溜出宫去找到了正在城外行医的许清霜。
“公子医术高超,乐善好施,真乃仁人君子。”
虽有轻纱遮面,但许清霜还是一眼认出了斐颜,心中划过一丝冷笑。
“在下许清霜,草字微寒。不过是略懂岐黄之术,卖些寻常药草生活,实在是担不起姑娘称赞。”许清霜采下墨菊递给斐颜,“但相逢便是缘分,清霜斗胆,敢问姑娘芳名?”
“小女子宓斐颜。”斐颜接过墨菊,毫无扭捏之态,“公子妙手仁心,怎担不起这小小赞词?”
“哦,是妃色入柳烟的妃烟么?”许清霜故意道。
“不,是有书文采斐,绝世倾城颜。”斐颜语气中满是傲气。
“冒犯。”许清霜俯身行礼,“草民,见过公主殿下,殿下千岁。”
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就这样草草收场。
回宫后,斐颜辗转难眠,脑海里满是许清霜的身影。斐颜突然怪罪自己名气过盛,让两人第一面落了这样一个难堪的结果。
辗转至午夜,斐颜终于忍不住起身,铺就细绢,和好颜色,一笔笔构出心里的画面。收笔,题诗,晨光熹微。
斐颜舞绝,缺不善诗词。
细细看着画作,她不禁生出几分小女儿心思,将绢布细细卷起,装在竹筒里,并将竹筒放入暗格。这是一个被斐颜小心翼翼珍藏的秘密。
怀着小心思的斐颜,向她的父皇举荐了许清霜此人,不曾想靖皇竟因许清霜的姓氏而一口回绝。斐颜起了脾性,与靖皇冷战起来,并常常溜出宫去找许清霜。两人渐渐熟络,斐颜的一颗芳心暗许。
后来,边境战火突起,祁国大肆起兵,势如破竹一般攻破大靖过半防线。
靖皇愁白发鬓,可是大靖实在是安逸的太久了,朝中竟无一人可领兵上阵。无奈,靖皇放下脸面,派遣使者与祁国议和,表示愿割地献银,只希望祁国能暂熄烽火。谁知祁国大开狮口,提出了和亲。世人皆知,靖皇只有斐颜公主一个孩子,得了这位公主,便相当与得了大靖江山。
可能怎样?大靖已是自身难保。
斐颜得了消息,跑去寻许清霜,要他带自己走。
谁知,许清霜突然变了脸色。
“斐颜公主,您乃当朝公主,自出生起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众星相拥的明月!”许清霜的声音冷的刺骨,“而我许清霜,不过一介庶民。您让我带您走?那请问公主,草民要拿什么带您走!”
心若死灰的斐颜,终是认了命。
她等着祁国迎亲的队伍,可最后,等来的却是祁军围城,靖皇自刎的消息。她像发了疯一样,一身喜服冲上城楼。万军之中,她一眼便看到了许清霜。
不同于平日里的月白长衫,着一袭银灰长袍的许清霜,显得那样神秘,冷冽。斐颜识得许清霜身上的衣物,那是术士法袍,更重要的是,许清霜身处之地,是祁军主帅之位。
她撕心裂肺。
“许清霜!你竟然背叛大靖,相助祁国宵小!”这是斐颜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称许清霜的名。
“我许氏先祖,当年助靖圣祖夺此天下,靖圣祖曾许诺许氏一族永世宁静。”许清霜冷笑,“而今,我许氏一族族人皆陨于你父皇之手,公主殿下,您说说看,到底是谁背叛谁呢?”
原来,原来……
“父皇灭许氏一族,那是因为许氏要谋朝篡位!”
“笑话!若我许氏一族真想要那皇位,又怎会有大靖王朝!”许清霜笑的越发阴冷,“你现在知道家破人亡的感觉了么 ?当年,我亲眼看着,我的亲人一个一个死在我的面前……”
许清霜的面容越来越狰狞,像是从幽冥而来的无常厉鬼,看的斐颜惊恐不已。
惊恐过后,是绝望。
从城楼上一跃而下时,斐颜脑中一片空白,但她看见,从祁军阵地冲天而起的玄光。
祁军入主王城,这片锦绣山河又迎来了一个新的王朝。但在任何一本史书中,都找不到许清霜的名字,就好像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有关那一日的记载,也是十分模糊。
只知那斐颜公主,谥鸿武。
翩若惊鸿,勇武殉国。
如果,人生若只如初见……可人生,又怎能如初见。
陆·紫烟燃尘往
“无陵无位,便是孤魂野鬼。许微寒,你既然如此厌恶我,又为什么要复活我?”
青冢前,斐颜和许清霜对峙。
“我没有复活你,是你自己执念太深,转生为灵狐。”既已决定放手,许清霜便铁了心肠。
“那你为何救我?”斐颜不甘心。
“我不是在救你,我救的只是一只小狐狸。”
“许微寒,你的心肠为什么就这么硬!”
“我的心肠如何,公主殿下不应早就见识了吗?”
“那你这……又算什么……”斐颜指着周围,声音哽咽。
“活的太久,总要找点事做。”
斐颜愤愤离开。他不知,这一走便是永诀。
紫色的烟雾渐渐将斐颜笼罩,斐颜终于发现了不对。因为这些紫烟,像是被她吸引来的一样,怎么都甩不掉,而她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意识完全消褪之前,斐颜看到一个黑影缓缓向她走来。
扇丘看着昏过去的斐颜,轻挥衣袖,那紫色烟雾尽数进入他手中的香炉中。
燃尘香,源于冥界。点燃燃尘香,紫烟如幻雾,前尘过往,尽数归于此岸,而那被紫烟缠绕的人,将于彼岸重生。
“醒来后,她便谁也不是,而魂魄,也会正真属于这副躯壳。”扇丘笑吟吟的看着从暗处走出的许清霜,“你就真的孤身一人了。”
“没有前尘往事的牵绊,她会活的更快乐,不是么?”
“我可以在她苏醒之前,将燃尘香的效力驱散。”
“不必。”
“好啊。”扇丘嬉笑着抱起斐颜,“我会带她回青丘,到时后悔了,可不要来求我。”
“我要她此生无虞。”许清霜眸光冷冽。
“你还担心她?“扇丘仍是笑,”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逆天改命,天道容不下你,晓医居士。”
“你从前会唤我的名字,而不是——晓医居士。”
“哈哈……”扇丘大笑,“许清霜已经死了,我为什么要去喊一个死人的名字?晓医居士,你莫不是忘了?自从你服下那颗长生药,你便已游离于六界之外,是个活死人了!”
是了,活死人……
“晓医居士,我扇丘此生,再也不会来人界。所以,后会无期。”扇丘抱着斐颜离去。从此,这人世间,再无一名唤扇丘的狐仙。
许清霜在原地愣了许久。
扇丘,是许清霜此生唯一的挚友,虽说人妖殊途。而扇丘说得不错,许清霜已经死了,从他执意服下许氏一族传下的那颗长生药,脱离了六道轮回时,便已经死了。而如今的这人,是为一缕执念而活的晓医居士,一个不人不鬼的活死人。
许清霜这样行尸走肉般的活着,只为与那个被他辜负的女子,说一声——对不起。
斐颜,对不起……
我从未奢求过你的原谅,因为连我都无法原谅我自己。如今,只愿你在青丘,可以快乐。
终·此情山水远
大祁王朝终于崩塌,一切都没于历史的尘埃中,也将从尘埃中重生。
硝烟中,多了个灰衣郎中,他施医救人,从不收报酬,他来去无踪,百姓们说他是降世的神明。有人说他是个翩翩佳公子,有人说他是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很多人都说见过他,但没有一人能说清他的摸样。当新的王朝建立后,便再无他的传闻。
……
“孩子只是受了些寒气,照着这个方子抓药,三日一副,共服三次便可。”
“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带着孩子的妇女连声感谢,随后匆忙拉起孩子去抓药。
日头西沉,许清霜收起药箱。
这是他在这个城镇待得最后一日了,他将连夜离开。因为容颜不改,许清霜无法在同一个地方待的太久,所以这些年中,他已走过许多地方,也曾去过海外。
但许清霜始终还是没有去青丘,哪怕又一次都已经到了青丘的结界外。
而今,许清霜打算回药语园了,因着他发现,他的身体越来越差,甚至有时会变得同死人一般僵硬。许清霜知道,他快死了。
在世间行走了近千年,许清霜早就累了,只是心中执念,一直不愿就此魂销。如今,这执念也没了:早些年,扇丘曾传来消息,报了平安。
当许清霜刚放下一切的时候,天道似是终于想起了这个违逆它的人。只能说,正好。
没有执念,没有遗憾,没有悔恨,许清霜终于走完了他的这一生。
弥留之际,许清霜忆起了当年的惊鸿一面。那一面,误了他和他的一生。所幸,最终各安其命。
天无情,天不老。可叹一声苍天,谁又知它是否真的不老。
她与他的情,纵隔千山万水,也未断绝。
问一句,情为何物?叹一句,痴儿!
不知那林间墨菊,年年为谁而开……
羽殇
2017年8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