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农村的大姨进门就默默站着,眼前一屋子各式姿态的男男女女,我主动帮她搭上话“大姨,来了一个大姨。”,不说话不出声,对于盲人而言,你的存在就是不存在。
盲大姨问她怎么了,她说自己69岁了伺候八十多的姑一个来月,脑子一个负责说话的血管堵了,语言表达不行,记忆功能也不行了,需要人搀扶,因为姑的某个突然蹲下动作把她的肩膀抻了,很痛,话题由此自然而然扯到民生类了,再问她这么大岁数,怎么轮到她伺候呢,孩子呢,老伴呢。
大姨坐在长木椅子上,也是我的旁边,很认真地说,要讲给我们听听,是有多么复杂的家庭琐事。陆续也走了一些人,余下我和樱花小区的大姐,陪伴倾诉的过程。
姑姑是老师,一生没有生育,第一任去世了,第二任就是她的姑父。姑父当时是某科委队长,前任也去世了,留下四个儿子,老大17岁,最小的是4岁,还是一个聋哑人。姑姑跟老大感情一直不太好。
如今,姑姑病倒了,家庭里这些人口便没有了伺候的人。
老伴儿,九十多,力不从心。
老大离婚后,再没结过,一直单身,自己的儿子劝他去伺候奶奶,不听反倒被儿子骂不孝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老二的老婆,得了脑瘤四年,每年好几十万地治疗,关键生的两个孩子都脑瘫,头一胎女儿,三岁得的病,寻思再生一个会是好的,结果第二胎儿子,还是脑瘫,两口子就伺候到现在,什么都不会,吃饭都要一口一口地喂,现在两个孩子都三十多了。
老三在济南,关系跟姑姑还挺好,丈母娘得癌了,老丈人身体也不好有病的,老三曾经出过车祸,胳膊和腿都用不上力,来了几天陪伴,大姨说,还是我出力扶伺候的,这儿子身体也不行。
老四两口子都是聋哑人,有一个女儿,也是姑姑伺候过的孙女,她和姑姑最亲,对象在外国出差,两头的老人要伺候,有得病的,还有孩子,打电话给这个大姨,哭了,希望她去帮着照顾奶奶。
大姨说,唉,我也是七十的人了,伺候八十多的,这一个月都没怎么闭眼睡,医院里都当我是闺女伺候妈了,人家说怎么是侄女伺候姑的,可是出院了,家里又得下苹果了。她似乎也需要吐槽一下其中的辛苦,希望被体恤和安慰。
感慨这四个儿子时,盲大姨和大姐都说要那么多孩子没用的。那大姨补充了一段内容,说姑父年轻时,遇见过算命的,因为在科学部门上班,从来不信这些,有个年轻人骑个自行车,车头上挂的鸡,猪头,鱼什么的,算命的说他这次肯定成(相亲)。姑父看这个画面,就好奇,叫也给他看看,算命说“你前面的死了,跟后面的沾光儿”~~~~大姨说,以前不知道这事,也是后来姑父说起来这茬儿,然后就觉得确实跟姑姑沾光儿了,没有自己的孩子,付出都给了他的儿子们,干老师挣的工资包括抚养长大,姑父说他们结婚那几年特别累,一个接着一个地结。正因此,姑父对姑姑一直特别的好。
一个家,每个人物的境遇各有不同。
一个老人,用一生的内容验证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