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渐深,清源村的乡亲都陆续入梦。
庞叔摇晃着身体,沿着绿草间的小道向家门走去;这条熟悉的路,有生之年,已不知道用自己的脚步丈量出了多远的距离。
刚从长老家里出来,长谈聊不尽,总是会感慨;酒喝不够,可还是会醉。
村里依稀的灯光,许是热情年轻人的聚会或是谁家愁苦的夜未眠。
推开那扇枯老的木门,点亮桌上的忠诚油灯,灯光孱弱,如自己般疲惫而苍老。
静静的看会天上的繁星,呼吸着村里茂密青草的气息,庞叔的精神在酒精的朦胧中仿佛回到曾经的青春。久久沉默后,一声叹息,轻轻的关上那破旧木窗,关上了回忆。
铺开被卷,去找这个夜里该拥有的梦和睡眠,虽然沧桑而衰老。
油灯仍跳动,庞叔在呼噜中沉沉睡去。这个夜晚的梦香属于疲惫的人,属于有经历的人。
窗又被打开,吱呀一响,在夜里沉闷而沧桑。
一黑衣人翻身而入,灯下,身影单薄的投在床头,晃动着憔悴。静观庞叔面庞之后,手中寒星突现。
利刃未至,床面突动。庞叔原本沉睡身躯,如惊醒之闪电,棉被掀离,左手精制铁盾挡住来袭利器。刺客惊愕,庞叔自床头抽出长刀跃下床来欺身而进,人抽身欲退,却已无法可避。左臂衣袖在刀锋中绽开一道刀口。
刺客滚地闪避又一刀的攻击后已无路可退,劈啪声中破门而出,甚是狼狈。胸口衣衫已破,左脚轻点门口石阶,挪移身躯,飘身而起,直向夜色中奔去。
平日蹒跚步履的庞叔,此刻身如轻鸿,紧追其后。矫健身形,全无老态。
奔至清源一处吊桥,黑衣人凌空一跃,踏上铁索。肩上所负之弓,此时已操握手中,转身力射。庞叔左手盾急促应对,火花闪现,速进之身顿止。
吊桥处,瀑布声掩盖着所有的兵刃之声和言语,庞叔惊恐发现奔入布局,冰的水珠、凄厉杀气包裹着身体,处处是冷。
水滴下,黑衣人再度挽弓,二重箭携带着水气,充满暴戾的杀气,急速射向庞叔。
夜下之行,杀人才是目的。
箭很快,眨眼已近身。庞叔左手盾在飘忽中力进,一记“武器格挡”,火花蹦溅,箭支就象飞蛾扑火,怅然坠落。
黑夜不需要语言,杀戮不需要语言,沉默下,生死定有分晓。
庞叔追击后接连得势,断不能错失良机,双臂鹤展祭起圣盾,一跃上桥,饮血刀凶猛光芒直袭黑衣人,黑衣人仓皇逃避。
黑衣人受伤受挫,方知过于轻敌,于吊桥铁索上左右腾跃,退出一丈,腾越间,箭已上弦。
瀑布的语言,那么孤独而响亮,给这个村庄夜晚最雄壮的声音。
庞叔手中的刀,在漫天水雾中飘渺前行,挥出十字剑法直取黑衣人。
黑衣人手中弓已近满,竟是未出,翻身再度后退,立足,已至吊桥末端。
白色水雾吊桥中央,一黑影自桥下翻身而上,身影初定,右手折扇一道光芒已出,直罩庞叔。
庞叔左手盾顿失把握力度,猛然回身惊呵:天水净体!
天水净体,据传为江湖早已失传绝学,未想今夜竟现。
前路堵截必杀自己之人是谁,桥上后来竟握天水仙技又是何人。
庞叔的心中有无数疑问,可是手中的刀却无迟疑,在防守之势被天水仙技洗却后。手中刀已是灭敌斩杀之势劈向挽弓之人,此人攻杀自己处处竭力,当为击杀首选。
人的一生很多时候可以自以为是,生死你却不能。
使弓之人竟然突施奇技,自桥末折射而回;那身行如同一团影子的舞蹈,柔软的绕过刀光,在后来之人折扇紧送的托迎的气流下,翩然身影已与后来之人站于一处。
这个夜晚。
属于这桥。
属于这瀑布。
回首,箭已在弦。
挽弓之人弓满箭出,利箭穿破黑夜,直射庞叔。后来之人矮身折扇划出扇击,攻向庞叔下盘。
圣盾防御已失,后来助阵之人奇攻骇人。庞叔再无攻击杀敌之心,左足踢向铁索,竟翻身扑下吊桥。
庞叔的身影,在瀑布的白雾中急速坠落。
箭,依然是箭,却是绝杀之箭,在离弓而去的时刻如同鸣起凄然离歌。
庞叔下落的身躯未停,不同的是身躯上多了一支穿胸而入的箭支。
没有人可以形容那支箭的速度和力量,只可以看见箭出的时候光芒如凤舞,却急速夺命;只可以听见离人的叹息,散落出穿透死亡的凄凉。
传说中的霸王弓,当然应该是这般美丽,应该是这般凄厉。
庞叔意念渐失,身躯即将落入汹涌河水。却忽见右手抖动,反手抛出一物,回光返照之力将其直送夜空。
桥上两人惊悟时刻,那物体已在空中炸开。
没有很耀眼的光芒,没有长久的闪烁,却是在空中惊雷般响亮。
清源村就象一个苏醒的世界,人声骤起,灯光忽亮。
吊桥上的两个身影,不做迟疑,起身离桥,弹足直向村外奔去。
村里灯光点亮之处,有矫健身影掠出;黑夜中,汹涌杀机顿现。这片夜晚的天地,陷入混乱和繁忙。
瀑布依然呼喊着自己孤独的快乐。
陪伴着这座落寞的桥。
陪伴着凄然的黑夜。
目送远去的人。
溅洒太多的泪与离愁。
(待续:一面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