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夜里天空爆炸了。
橘红色的火光一层又一层地在北方的天际上绽开,像一朵硕大又畸形的花在缓慢而狰狞地伸展着四肢,耀目绚烂的花蕊之间流动着一条条撕裂天空的黑缝,黑缝后面又闪烁着无数好似碎金般的微光,一切浩大又静谧。这场辉煌至极的盛景直到黎明时分才渐渐隐没,天亮以后阿哥和部落里其他几名身强力壮的青年人自告奋勇去北面探看情况,可一走就再也没见回来。阿妈哭红了眼,三天之后我忍不住背着去年冬天阿爹给绑的纳帕弓偷偷从部落中溜了出来。
我骑着灰尾伊夫沿着北方天空最亮的那颗星星疾驰了五个昼夜,直到森林的边缘,视线在这里豁然开朗,再没有层层叠叠的树影遮挡头顶的月光,夜风汹涌的凉,掠过一片旷无人烟的沙地,唤起一道道起伏的暗影。
沙地尽头传来持续不断的隆隆声,夹杂在凛冽的风声里被吹得七零八落。我开始步行,独自一人披星戴月地朝着声音行走,月色下沙丘如海浪般向前延伸起伏着,不时跳跃着几点闪烁的莹光,远方的隆隆声越来越清晰,直到震耳欲聋。脚下的沙地开始变得湿润,逐渐有几道清亮的浅溪蜿蜒而过。越来越响的水流声好似巨人在低语,而在声音的尽头,一道银色的瀑布从星空中飞流直下,腾起无数闪着银光的水雾。沙地起伏着涌向瀑布,水流势不可挡地浸过沙丘。
有一人从瀑布中走出来,我愣愣地唤了一声:“阿哥?”
那人抬眼向我这边看来,他穿着一件雪白的长袍赤脚站在水中心,扬起的面容微微发着光,和我阿哥一模一样,可毫无疑问我阿哥的相貌是平凡的,而此时瀑布下的这张脸竟显得格外惊心动魄,令我一时间移不开眼。那人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转身往回走,我连忙张开弓朝他射去,羽箭冲进水帘旋即便不见踪影,冲天而下的水幕迸溅着急速缩小,直到被挡住的夜空重新出现在眼前,一支箭羽悄无声息地掉落在莹白如积雪的沙丘上。
我疲累不堪地回到了部落,阿妈喜极而泣,两天以后,阿哥和他的同伴们被人在一处狐熊废弃的山洞中发现,尽管他们手脚完好,但每个人却都如被神抛弃一般遗失了过往的一切记忆。我花了快半年的时间手把手地教阿哥适应部落内的生活直到他和他的同伴们重新完全融入部落。我总是能听见隆隆的水流声,不久之后的一次狩猎中酋长他们追着一只剑齿虎在森林深处发现了一座低矮的小瀑布,那里的树木盘根错节枝繁叶茂,阳光几乎不能透到地面上。狩猎的勇士们不仅扛回了剑齿虎的身体,也带回了许多奇形怪状的锋利薄片,从未见过的锐利与坚硬,是上天才能打造出的神物,酋长率领部落成员举行了盛大的拜祭仪式,将其中的一部分供奉起来,我站在人群中,视线和阿哥相撞,他忽然微微翘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