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抽出一本作文簿,摊在桌上,用指关节轻轻扣着:“说,这是写的什么。”春梅教语文,是我们的语文老师,上个星期布置了篇回家作文,题目叫“奔跑”。
我就写,三千米跑,什么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喉咙里带着一股腥甜的血丝,为了显示年少的敢作敢为。我还顺带在结尾时加了几句英雄联盟里的角色台词——我那时沉迷英雄联盟,甚至偷家里钱去网吧打。
我斜着眼偷瞄春梅的批注,果不其然有关英雄联盟的几句台词已经被划去了,几句不错的意向倒是被画上了波浪线。
我的成绩一直是中下,唯一能撑起门面的语文也不算太过优秀,只能说是能看。对,只能说是能看。
春梅打开投影,评讲我的作文。但我总觉得她说的不对,春梅告诉大家在某一段我运用了什么写作手法,一语双关,夹叙夹议。但只有我知道,这只是我心里的真实想法罢了。当文思如泉涌时,写作就如同下山一般,奔跑时带着风——令人酣畅琳琳。这时谁又会想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专业术语,又有谁能准确地将其运用其中,有的只是八斗才气而已。
我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将我的作文念了一遍,读到有关某游戏台词的时候,全班哄笑。春梅把教尺拍得啪啪作响,可依然禁不住——班上人大都玩联盟。
课后,春梅把我拉到了一边:“你很有才气,但是如果能把对不相干的事情的热爱转化到学习上,我相信你一定能迎难而上。”
我讪笑着不说话,只是在想着怎么回家骗点钱出去上网。我没有告诉春梅引起全班躁动的那句话是联盟的台词,我只是告诉她这是某个名人的格言。
我向来喜爱奔跑,因此我爱上了足球。
14—15年,我看着场上初现峥嵘的MSN,总是幻想以后我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梅西同二爷的边路连线,内马尔的花哨过人,苏亚雷斯的门前终结,我以为我找到了一生所爱。
我想要踢球,想要踢上职业。为此我开始玩命般地磨炼球技,在夜深人静的操场奔跑,在风雨中锤炼体能——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这人生啊,就像一句古诗: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突如其来的伤病断了我的足球梦,上了大专后的不自律,加上没有系统训练的结果,就是单薄的身子如同一张纸,只要任何的身体接触就会倒下。
那是一个下午,太阳仿佛不是太阳,它更像一盏亮到极点的白炽灯。
我一如既往地在球场上发挥着我的作用,用速度撕扯着对手的防线。就在我调整角度,即将打门的瞬间,一道黑影从旁边闪过。
我只听到嘭的一声,脑中如同黄钟大鼓般敲打。不知道是血混合着汗液还是眼泪流进了我的嘴里,一瞬间嘈杂的世界安静下来。疼,钻心的疼,就像用针在刺穿神经。
这一次我再也不能坚持下去,我深感我的足球生涯大限将至。那一下撞击倒没有什么,变向后的摔倒才是致命的。
养伤的那一阵,我总是郁郁寡欢。看着球场上奔跑的队友,我突然感觉到了迷茫。
“上一个大专每天踢踢球,混吃等死直到毕业,难道这就是我想要的么?”我在心底一遍遍地扪心自问。
伤愈复出后,我也继续踢球,只是没有了以往的冲劲。我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喝酒,去过了酒吧,学会了最为一个大专生该会的一切,成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烂人。
我不该如此,也本不应如此。
《山月记》中写道:“我生怕自己本非美玉,故而不敢加以辛苦琢磨。却又半信自己是块美玉,故又不肯庸庸碌碌与瓦砾为伍。或许人生最可悲的就是庸庸碌碌,却又不甘庸庸碌碌度过一生。”
是啊,难道烂人这个词就将伴我度过一生么?
“后边的事,后边再说吧,船到桥头自然直,至少我现在活的很开心。”一位旧友曾经对我这么说过。
也对,挂着网课,刷着抖音,沉浸在鸡汤文案,幻想年入百万。没人骂你你就放飞自我。你放心前途与你无关,只剩白日梦陪你演戏。
现在的年轻人总想着以最简单,最少的方式获得成功。殊不知,艰苦与知识的沉淀才是通向成功的唯一途径。
我不想接着说下面的故事,因为你们会失望。虽然我想通了,但习惯就像野草一般扎根在我心底。我还是一如既往地抽烟喝酒,打牌唱k,我依然没有做出改变。
这篇文章写到这已经濒临尾声,此时窗外的夕阳将对面的楼拉的斜长。我突然想起毕业前的最后一次旅游,站在南山山顶,半个镇江市在脚下展开,像一张崭新的地图。风挺大,阳光很刺眼,我眯着眼睛。看见白云在天上走,远处高楼林立,跟那天写作文时看见的一模一样,我正要仔细看个清楚。身后传来朋友的呼喊,他说发现了一条新的小路,喊我去一探究竟。
我笑着跑向他,以后怎样,谁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