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天草稿

那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非常信任我的老师们。尤其是当我们语文老师的班主任,也许是因为人生地不熟,让我太需要有一个可靠的长辈来信靠了。

那时候,他接受我去了他们班,班里都还没有我的位置,我挤缩在教室的最后,和两个学生共用一张桌子,教室后面通常都会坐着那些最恶劣最想逃离管教的学生,并且很臭。那里分明就是好学生的地狱!我曾有那么一小时段,悲哀地认为自己要这样坐一个学期,我该怎么办?如果有人能把我从这样的境况中解救出来,他就是我的救星。我的班主任就扮演了那样的角色。

我大约坐了那么几天时间,班主任喊同学搬来了桌子,我也跟着去搬了椅子。从此我总算落了脚,又过了不知多久。班主任终于排座位了,我的福音时刻来了,个头小的我终于坐上了第一排,心灵深处缓缓传来安全感。安心学习的心灵就那样准备好了。

我在我的作文里对他表示了感谢,但是当他选择把我的作文当范文来全班公开阅读时,他要我删去怎么那几句感谢的话。也许是他觉得矫情,或者更有可能是他觉得受不起,因为,他原本可以做得更好更多。

最基本学习小环境安排妥当以后,我感觉到这个新的大环境有那么一些专属于某个环境的怪异点,让我不适。

仿佛那个时代非常缺乏资产似地,学生的桌椅是和本人“连”着的,每个学生都要为自己的桌椅负责,刻画、损伤、是不是被偷……而我们班,桌椅损坏的情况太常见了,因为那些恶劣的男生喜欢用椅子砸过来砸过去,有时候还会像个斗鸡一样作势要用椅子向某个仇敌砸过去,他们也要用上桌椅那些残胳膊残腿。但是他们并不敢真的打伤人,他们就是一肚子坏水再加上叛逆期想要耍耍酷的做派。

我有一段时间,自己的椅子被拉乱了,留给我的椅子是一把缺了一个边的,我提着那把残了的椅子忧心忡忡,学校是会让我叫爸爸来赔钱吗?那多丢人啊!爸爸会没面子的。还是我会和这把椅子怎样死呢?我要在谁的面前做检讨吗?哦!不!我是好学生,我一辈子也没故意破坏过一件公物,这一切与我没有关系!我感到满身是嘴说不清的烦恼苦闷,这不是我的椅子啊!我是应该比老师们还要痛恨那些损坏桌椅的坏小子的啊!

后来,我的压力的确到了一定程度,在一个晚自习轻松的开始点上,有值日生刚打扫了卫生,我向他开口了。我说老师我这把椅子损坏了,也不知道是谁起初把我的椅子换走了,这怎么办呢?他看了一下,表情是说不上来的对那个残边背后故事的厌恶和排斥,他说先坐着吧,后面再说。得了他这一句,我感觉心中有莫大的石块放下了,就是有人看见了这件事了,有人要负责了,有人在承担这件事了。虽然不敢完全放松,但是我的确轻松多了,至少班主任知道这件事了。

新环境中厌人的事情还包括打扫卫生。依我的个性。我宁愿一个人打扫完全教室,也最好避免和人合作完成。因为,别人总要占便宜想少扫一点。我虽然会提出不满,他们大多数也会弥补一下,但是,于心里来说,我不愿意有这样冲突发生和沟通协作的过程,我不愿意经受被欺负而又不得不去重新要求公平的过程。我没有那么高尚到要吃亏忍辱的程度,也没有低贱憋屈到任人欺负的程度。但是,我发现,只要我稍不留神就会被占便宜,我心中就会生起厌恶和对此人的排斥。

我们每次大扫除的时候,就会发生那样的现象,农村孩子们卖力地打扫完自我划定属于自己负责的片区,与此同时城市孩子却在一边嬉笑打闹。快结束了,班主任来了,那些城里孩子装模作样地开始扫,而这时候农村孩子则休息了,于是,班主任就误以为那些农村孩子都是游手好闲的懒痞子!或者其实他根本就知道实情,但却想多多依靠农村孩子去完成那些清洁工作。

我看出了这样的不公正,于是,在有一次发生这种情况的时候,我偷偷地靠近了城市孩子那一堆里去,于是,我安全地免于被班主任集体责怪,也免于继续劳作。

长期的缺乏公正,我发现自己也会趁机去少干一点,但是,我发现只要我企图占别人便宜,别人就会强烈地提出反抗!那么强大地施加压力要求我公正。我那么厌烦,为什么不能各自都完成自己当做的,为什么一定要试图比别人更厉害一些?少做一些就表示更厉害一些吗?

因为弱小,因为受欺,也因此让我变得更为狭窄,更努力地维护自己的,更要求着和别人划清界限,以免无形中又被别人占了便宜。我发现几乎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天性中的自私就慢慢地被养大了。甚至到了日后被同坐的某城里女生直面提出的程度,而她却是被我完全看不上的小渣女。

那个女生,也是父母经商顾不上她的一类孩子,太缺乏肯定了。她努力地想得到大家的关注,她希望自己更漂亮一些。为此,她不惜和最漂亮的女生一起扎堆,想沾沾她们的光,她努力模仿她们的一切,说话、笔迹、穿着……可是,她就像旧社会那种小妾一样,非正色,因为献媚和追随而被人耻笑!大家叫她“屁娃儿”,是班里不可缺的又惹人厌的聒噪鬼。

那是调换座位,我们两对调,我对她说:看看你桌兜里的垃圾!还要让我来收拾!她却说:你太自私了,你桌兜里的垃圾是我收的。我感觉就像被什么东西突然击中了,但是心里却还有着隐隐的快感,终于有人发现了,终于自我谴责带来的不明所以的苦闷被一针扎破了!心里有些小痛,因为自己好学生的形象有了污点,并且这个污点是被自己完全看不上的人说出来的。

而同时,我之所以那样说她,也是因为骨子里不可见人的恶劣:她是人人喊打的讨厌女生,我也可以说她。结果我发现自己完全搞错了,这样不堪的女生心里的美好和包容,我已经没有了!一贯的弱小感让我失去了心灵的承接和容纳能力,并且一味的自高让我看不见别人真正的好。

后来,我不知道是怎么在心里对她生起了一种类似圣母的情节,日后也对我所有的同桌都有过。因为我觉得他们都不好,都需要我这个好学生来帮助来感化。

我对她说:你好好学习吧!他们喊你屁娃儿,但是我从来不那样喊你。我教导她离那些让她自卑,让她心浮气躁、行止不端,让她止不住地想“舔”上去的女生远一些。我真的在这样近乎做传道人的角色里收获了巨大的成就感和自我价值,然后初中三年以来我就持续那样去做,感化着那些坏痞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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