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花开有缘

彼此身上都有深深浅浅的伤,你不说,我不问,转身便是一生。

相遇

七月的夏季,天气阴沉,细雨蒙蒙。那天,我走在淅沥沥的小雨里,没有撑伞。

雨水顺着我的额头,滴答滴答往下流,流进眼里,流进心里,又顺着眼角往外流,就这样,雨水泪水交织,我的眼前一片迷蒙。

可我,却有些喜欢!

我轻轻蹲下,任由天空的雨滴落在我的背上。我听到了脊柱被雨水拍打的声音。那声音居然让我兴奋,我想,我是病了。突然,一辆车停在了我的旁边,汽车因为行驶过久而散发出的热量咄咄逼人,让我忍不住还是看了那车一眼——白色的轿车。

车上下来一个撑伞的妇人,40岁左右,和我的妈妈年纪差不多。也许是出于可怜,也许是母爱“作祟”,反正那时候我对于这样的“可怜”是不稀罕的。她用手来拉我,试图把我拉起来,可我执拗的不肯动身。

“小姑娘,下雨了,上车躲躲雨吧!”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样温柔的声音。要知道,即使我的妈妈也从来没有以这样的口吻喊过我。后来,我还是被她的执着带上了车。

车上还有个人……。


初识

他叫赵阳。上车那天,我脸色苍白,头发一绺一绺挂在额前,时不时还有雨水从头发丝滑落,真是又羞又腆。他脸色红润,一脸尴尬的坐在车子一角。

没有说话,只彼此浅浅交换了眼神,也就算是打招呼。其实,我知道,他是出于礼貌,看得出他的嫌弃。当然,那时候的我也同样看不上他,虽然我是多么的狼狈不堪。

那便是我最后的尊严——我可怜的自尊心!

“阳阳,给妹妹拿块毛巾。”

他随手从车侧掏出了一包一次性毛巾。看也不看一眼侧身就递给我。不曾想,我本能接过了,果断打开擦起了头发。我的自尊心呢?被冷打败了。此刻的我,从头到脚全都湿透,之前在雨里的骄傲荡然无存,要知道,我也只是一个不成熟的孩子。

冷,冷,现在的我就是这样的状态。擦过水的头发,现在正在冒着热气,我整个人好像都在蒸腾。脑子不受控制的嗡嗡不停……

我晕倒了。


十年前

醒来时,我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外面阳光明媚,落地的浅蓝色窗纱在窗口的风中轻柔摆动,这样的情景真让人温暖!

我这是在哪?赶紧起身,自己身上穿了套家居服,不是我的衣服,一下子有些惊觉。我下床随手拿了放在床边的自己的外套——它是干的,而且有阳光的味道。

打开房门,外面是一个走廊,穿过走廊,顺着楼梯来到一楼客厅。一个妇人,就是那位撑伞的阿姨,她抬眼便看见了我,笑盈盈走了过来。

“小姑娘,你醒啦,昨天你发烧了,只好先把你带回家里。”

“对了,衣服是请家里的女佣人帮你换的。”

我点点头,告诉阿姨,谢谢她的帮助,我要回家了。阿姨并没有阻拦,只是让我简单吃了肉粥,答应送我回家。

我换好衣服,轻轻关上房门,一转身他刚好在我后面。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害羞,我的脸刷一下红到耳根,而他却落落大方,毫无反应。

我连忙打招呼,表达自己的感谢。他只是淡淡笑笑,让我一路走好!这个词,没错,有错?反正我听了心里可不怎么高兴。

他的家很温馨,实木家具,欧式装点。一幅静默的睡莲图粉粉绿绿挂在客厅中央,显得格外温情。但这样的家庭氛围,怎么养出了一个如此沉闷的男孩呢?我想那时我是真的好奇过!

而后时过境迁,一地鸡毛,也便丢了这样的好奇心。

直到后来,十年后……。


十年后

说来缘分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他来不由你,他走更是由不得你。

匆匆忙忙,回家后的我,进门便听到妈妈摔东西的声音,而爸爸依旧是坐在门口不停的抽烟,烟雾缭绕间,我只看见他夹着烟蒂的发黄的中指,还有额头上深深浅浅的皱纹。

爸爸年过五十,他没老,可他的心应该是老了。

屋子里又传来了妈妈嚎啕的哭声,长长短短的哭诉,我已经习惯了。可我妈每次似乎还是上演得不亦乐乎,吵的整个家鸡飞狗跳。爸爸越来越沉默,孩子越来越极端。

这就是我童年的记忆。这个家总充斥着妈妈的吵闹,爸爸的无奈,弟弟的顽劣。我很想装作若无其事,我也很努力的去做了,但我还是做不到。

所以,你看到了那天的我,在雨里的我。

弹指挥间,光阴似箭,现在的我已经勉强大学毕业。何为如此,因为这些年的大学是自己“求”来的。按妈妈护子的脾性,早就不让我一个女儿读书了。那天的淋雨就是为她偷偷把我的大学通知书上藏起来引起的,后来,也是爸爸答应再打一份工,才还了我的通知书,让我跨进了大学的门。

我很珍惜求来的机会,也心疼着爸爸的辛劳,除大一第一年的学费是爸爸凑的,往后都是自己勤工俭学交的,为此我是自豪的。

大学的时光,知识喂饱了我,体力也磨砺了我。虽然少了青春里的很多甜蜜,但我却过得异常充实。凌晨五点的空气很新鲜,半夜街头的灯光很柔和,烈日当头的阵雨很沁人……这些滋味我都一一尝过!

今天,时隔四年,我又踏上了家乡的土地,乡土的气味依旧,可我却不想再过以前的生活。我也有能力不再过那样的日子。回来,只为看看我思念的爸爸。至于她,确实有割舍不了的血缘,但我却从来没有思念。

一件白衬衣,一双板鞋。下了车,走在那条曾经淋雨的路上。忽的一辆车驶过,只听“刷”一下,我的鞋沾上了一大片泥水。很无奈,车子也在前面急刹靠边,下来的人,一双板鞋,一件蓝衬衣,我并没抬头,只自顾着擦鞋上的脏水。

这些年的在外读书,因为知道身后无人,总是能忍则忍,不愿与人计较,慢慢便成了习惯,自然,出现这样的状况,也觉得是自己走了车道,不可避免的意外。有的人扬长而去,有的人就如他这般。

“对不起,我有些赶时间,没,没看到这个水坑……我赔你双新鞋吧!”那人自己说着,听上去还挺有礼貌,可能是我的沉默不语反倒加强了态度,让他认为我应该是个难缠的人吧。

人,有时候真的有趣,不是吗?你不解释,反倒成了身后有千军万马的气势。

我慢慢直起身,拍了拍因为擦鞋子粘在手上的泥巴。一抬眼说了声“没关系,不用了。”

是他,那个男孩,赵阳。

这一瞬间,我相信了这世间是有“缘分”这东西的。

他好像也认出了我。虽然我们都长大了,个头长高了,但那时候的模样并没有多大变化。如果非得有的话,那就是我们的心境更成熟了,经历更丰富了。

他不再那么冷漠,而我也更加豁达。时间真好,让曾经相遇的人,再次相遇,而且还认出了彼此。刚好,两个人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这一刻,我觉得命运的天平开始向我倾斜,我被偏爱了。

之后,留下联系方式,我们各自散去。


相识

感恩,生命里的每一次蜕变。永远要相信,时间解语,有缘自来。

叮咚,手机的屏幕亮了。

“睡了吗?”

是赵阳来的信息。从那次的再遇见之后,我们就一直保持着联系。但因为一直在找工作,之后的入职、培训,所以我们都没有时间见面。

只是偶尔在空闲时间聊聊天。说来奇怪,我们一点儿都不陌生,扯起话题,总能三三两两的说一说,当然也聊的不深,几句带过,就算一天的联系。

从未间断,一聊一年。

他在创业,我在就业,我们深深浅浅的出现在彼此的生活里,似乎举足轻重,又从不打扰。这样的关系,我很喜欢,要知道那时的我是一个没有资格谈情说爱的人,生活里能出现一个这样的“习惯”,我也就全当是一种慰藉,仅此而已!

城市的灯火霓虹交错,来往的人们步履匆匆。我在努力地融入这个城市,希望在未来的有一天有一个容身之所,然后护住我想要护住的家人。

因为常年的压抑和抽烟,爸爸患上了肺病。烟是戒了,可他的病却得一辈子了。妈妈也没有以前的威风了,患过一次脑梗,捡回一条性命,她安静了许多。而我也在慢慢的独立中原谅了曾经的人和事,父母子女一场,有偏心也是正常,毕竟缘分在其中。

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它真的能教乖人,教懂人。

再见面,已经是一年后的事情。我的工作稳定了,而他的创业也初见起色。在一间茶室,两杯菊花茶,两朵白菊在杯中与枸杞交替旋转,然后悠悠漾在水中央,静静开放着,白的白,黄的黄,红的红,很是美丽。

两个年轻人,来茶室,真是有趣得紧的。至少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年轻人与茶室是不太匹配的。可他约了地点,她就欣然同意了。

聊天时断时续,我们都在看窗外的风景,外面是个荷塘,夏天的风吹得凉爽,荷塘里的荷花立得亭亭。偶尔有风拂过鬓角的头发,让人很是惬意。

他说起了她的妈妈,那个十年前雨天给我撑伞的妇人。她去了法国,觉得那边的生活更能安放她艺术的灵感。原来,那次在他家中看见的睡莲是她妈妈画的,她是位画家。

也谈起了他和她说过我们的再次相遇,他的妈妈显得非常高兴,觉得是老天的一场浪漫安排。据说她当时看到我也有说不出的亲切。而我,更是这么多年一直感激着那个雨天里的一把伞,虽然我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

一个下午,我们什么都没有说,好像又什么都说了。时断时续的谈话,时有时无的交流,谈了生活,聊了现在,触了未来。

续了又续的茶,就在说明我们的相处是舒服的。那天,我们就像相识许久的老朋友,彼此懂得,但又互相爱护,不戳破不说破,不问过去,只约现在。


相知

等你的人,再大的风雨他都在等你。

有了那次茶室的经历,我们的距离更近了一些。但也只限于此,因为第一次的相遇都看到了对方不堪的一面,谁也没有勇气往前一步。

当然,我觉得这也是一种负责任的表现。任何人在没有处理好自己曾经的伤痛之前,谈爱他人,谈真诚相待,那都是一种欺骗!

对此,我们是相同的。

那天,我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地铁去上班。也许是早晨的太阳太过耀眼,我忽略了天边的朝霞。可想而知,下午的天空,乌云压顶,黑森森遮天蔽日,大雨就要来了。

如你所想,是的我没有带伞。可公司与地铁站相隔一段距离,这是需要我走着去的呀!

站在公司大楼下,我踌躇着迈出淋雨的那一步,伸出去的脚又缩回来。其实,那次淋雨的记忆这些年在我的脑海里总挥之不去,因为是雨与泪的交叠,深深烙在了我的心上。

我怕雨,怕淋雨!

可成年人的思想很快占据了上峰:生活的雨都过来了,天空的雨没什么可怕的,迈出去!我伸出左脚,闭上眼,走进了雨里。我没有湿,只听见雨水敲击伞面的哒哒声在我的头顶回响。

是他,赵阳。

后来,他告诉我,是那天早晨的问候提醒了他。起初我还纳闷,他怎么来的那么及时。原来,是我手机里的天空让他看到了朝霞,心细如他,真是让人佩服。

“我想为你撑伞,无论是狂风暴雨,还是烈日炎炎。”

那是他第二天的问候。我怔住了,什么也没有回复。

往后的很长一段日子,我都没有再回复过他的消息,而他依然日日问好,从不间断。

我们的相处模式变了。他在主动,我在被动。但谁说只有主动的人才是爱意,其实被动的人爱意更浓。

怕他发消息,也怕他不发消息,不怕他消息来得早,却怕他消息来晚了,心中总有千言万语,但最终都寂静无声。这就是我不回信息时的状态,在徘徊,很纠结。

情绪的拉扯,让我恍然明白:我喜欢上他了。

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的家庭他不知道,我曾经的伤痛他可能也理解不了。草草的承诺与答应我都做不到,原来害怕幸福的人更渴望幸福,所以更珍视幸福。

可以没有幸福,但不能轻易允诺幸福。

半年了,他的信息从来没有断过。我也在下班的路口看见过他的车牌。他在等我,静静的等待。

他是尊重我的。

“愿意去我家坐坐吗?”

那天,我手心冒汗的发出了这条信息。因为我们都在等待一个答案。我希望他对我的喜欢是包容,而我对他的喜欢是诚实。


相爱

我希望,在你看到我的很多面后,依然选择坚定的和我站在一起。

“好呀!”

那天的短信里我收到了这样的回复。

秋天的风已经刮来,凉意静静袭来。行人们都匆匆加快了脚步,好像节奏快一点,日子会暖一点。

那天他陪我去了我的家里,一栋小小的自建房,房檐低小,贫穷一览无余。进门时,妈妈和爸爸意外的在厨房里做饭、聊天,没有了往日的争吵,气氛一下子让我很不习惯。

他们看见赵阳,笑脸相迎,爸爸甚至还买了一包他从来舍不得抽的放在兜里。看见赵阳掏出来赶紧抽出一根递给他,他没有接,弯腰回绝,表示自己不抽烟。

爸爸只好弱弱的把手缩回。

吃饭时,他们都埋头吃饭,偶尔饭桌上传出几句寒暄,互相客气着。反倒是我自在了许多,觉得赵阳看见这样的家庭应该是有了答案,知难而退了。

内心遗憾是有的,但坦诚相待总比一心付出后没有结果来的踏实。有这样的性格我是欢喜的。

不过后来我才知道叫做“没有安全感”。

吃完饭后,我们走在家边小路上,秋风瑟瑟,我不禁收紧了领口,他给我披少了他的外套。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一直走,一直走……而后,驱车进了市区。

回到出租房,暖暖的洗了个热水澡,我倒头就睡。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不是吗?那一夜我睡得很好。打开手机,没有信息,应该是这样的!

穿上干净的衣服,涂上好看的唇色,我挤进了上班的洪流。相安无事的一天,熄了灯,我拥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他在那里,路灯下,赵阳在等我。

我们去了那间茶室,一样的情景。只是此刻外面的荷塘隐没在了暮色之中,神秘而美好。他向我说起了他的曾经。他八岁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爸爸是一位艺术家,因为所谓的“真爱”背叛了家庭,所以他痛恨那个破坏他家庭的女人,可渐渐的他竟然连所有的女生都不愿意再亲近。

这也是我们初次相遇时,他会有那种不削一顾,寡兴凉薄态度的原因。他的童年是有阴影的,这么多年妈妈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过伤感,但夜深人静时她房里传出的抽泣他不是没有听到过,那是妈妈心底的痛苦,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这些年,妈妈也慢慢从伤痛中走出,开始了新的追求,他的内心才轻轻打开,试着让光透进来,而那天,他们的相遇来的刚刚好,他相信那就是“缘分”,她就是那束光!

那晚,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的在听。偶尔给他一个眼神的关怀,其他再无表示。

他送她回了家,也便驱车而去。

“平安到家!”他敲来信息。

她答道:“好的!”

这一刻,太多的言语都是徒劳。他们都要给彼此一些时间,消化各自的过去,试问自己有没有承诺未来的勇气。这一夜,两个人,辗转反侧,无梦无眠。

天亮时,我才沉沉睡去,今天是周末,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拉开窗帘,玻璃窗下一个少年手捧一束粉色玫瑰,明晃晃站在阳光下。我开心的笑了,多美的一天呀!

公园旁,树木葱茏,鸟儿鸣啭,一对清丽的少年,挽手而笑,向阳而拥。他们接纳了彼此,无论现在,还是过去。

未来的日子,只能留给时间去填满。有人说,王子与公主的幸福都只发生在携手婚姻之初。但笔者却期盼着世间的男女能在携手婚姻之后依然互相包容,共赴美好!
最后编辑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社区内容提示】社区部分内容疑似由AI辅助生成,浏览时请结合常识与多方信息审慎甄别。
平台声明:文章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由作者上传并发布,文章内容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简书系信息发布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相关阅读更多精彩内容

友情链接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