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作于2016年8月
最近,我梦到你了。
第一次梦见你,是在那天三个人挤一张床。白天充斥在数学与文字之间,我实在困得很,却在听见你说那句话后,久久睡不着。
——我想去观音桥,吃你做的饭,
——你去啊,你去死都可以。
其实我早就可以预料到这些事情,是我主动喜欢上你的,决定坚持下来。就算这样,我还是觉得难过,所以我闹脾气了,决定不理你,好像这样你就会觉得,下次我该对她好点啦。
半夜,我满头大汗醒来,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我想靠近身边的人,会不会温暖一点。第二天早上醒来,无论再怎么想,都觉得头痛欲裂。回家的时候,轻轨上有个很可爱的小孩子,我想去逗逗他,快碰到他的时候又触电般缩回来,我记起来那个噩梦了。
啊对,关于你的,我想梦里我一定是很开心的。
我三十岁生日那天,你打电话给我说,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想向她表白。
我傻傻地说,那就去啊,大胆一点。
我在梦里,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我控制不住。十九岁那年我还没意识到我喜欢你的时候,我开玩笑问你说,你会不会记住我呀。你说,我以后不会记得你。
我正打开门想去买菜,却看到你牵着你的宝贝萨摩耶站在门口,手足无措。
——以前你说的,要是你三十岁嫁不出去,那就只有嫁给我了。
——我来娶你了。
装修新房的时候,我说,我要在这里刷向日葵,还有这里,我要画一条金鱼。不行,你画的太蠢了,和你一样又丑又蠢。骗我!和我一样可爱才对!你突然抱住我,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幸好我最后遇到了你。
我们的婚姻如我曾经梦见的,一样幸福。
九月,我正在厨房做晚饭,想着给你做红烧排骨还是酸菜鱼。手上一阵刺痛,是鱼刺扎了手指。因身体反射,站立的我对外物的刺激一向比较敏感,我感到头晕目眩,似要晕倒在地。新闻里播出见义勇为的事件。我心里还想,好样的。突然有人给我打电话,请问是曾太太吗,我们是第一人民医院的…
医生低着头,曾太太,我们尽力了。我好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呆呆看着前方。我想开口说话的,张开嘴巴,好甜呀,是什么,我流口水了吗。
我再醒来的时候,医生告诉我,我怀孕了。我妈很激动,打掉,这孩子不能留下,别倔啊。我低声说,这是我的孩子,我要生下来。我瞪着天花板,不说话了。我爸沉默着吸了一口烟,转身叹气。
我爸妥协了,随你吧。
我如愿能留下这个孩子。审计工作极其忙碌,捱到年审结束我已经是怀孕9个月了,因是双生,我早已是肚大如斗。一起工作的同事给我起了个外号叫拼命三娘。预产期临近,我将手边的项目收尾后就在家待产。母亲和挚友心疼我,周末总是来陪着我。他们说,三啊,你这是何必呢。我笑笑,我就想留下这个孩子,他姓曾。我摸着肚子说,幺儿,你听得到妈妈说话吗,等你以后会跑会跳了,我们就去看爸爸。爸爸是很好很善良的人。
一切看起来万事如意。
我小时候对生物十分感兴趣,中学时因实验室生物有限,我曾经将路边捡到的一只刚死不久的猫充作实验体。我划开它的身体后才发现,它是怀孕了的,两只未睁眼的蜷缩的没有呼吸的猫。我甚至分不清,到底是母体的溺水让它们死亡,还是我的尖刀夺走了它们的生命。从此以后,我十分惧怕黑猫,我觉得它的眼睛像在审问我️的灵魂。
那天我和我妈刚从医院散步回家,还在讨论着婴儿房的窗帘装什么颜色的好。对面马路有人在卖葡萄,我最喜葡萄,一听到有人在吆喝,立马就馋了。我妈笑着说,我去给你买,你等我,我说好,脑子里还想着周末去给阿宝买衣服。突然有人对着我尖叫,我愣了两秒回头,几只带血的黑猫向我扑来,青灰色的眼神笼罩了我。那一瞬间,我突然想起,最近那段路上的疯猫袭人事件。
“啊!”
我受了惊吓,羊水破裂。在产房里呆了很久,身边的医生一波又一波,我已经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我太累了,身下的血如泉涌出,我甚至听不见旁边的护士对我说的什么。主刀医生是哥哥亲自从北京请来的师兄,德留归国,临床经验一流。我感到我的生命在流逝,长久的煎熬与肉体的疼痛让我挺不下去了。我祈求医生直接剖开我的子宫取出孩子,父母还年轻,弟弟也在,他们会过得很好。
似乎是哥哥已提前预料到,医生并不同意,我盯着医生看了半响,转而对着侧方的玻璃。我知道,哥哥就在那里,我的眼神蕴含着渴求和悲怆。
医生最终同意了我的请求。
手术很成功,是哥哥和妹妹,我听到了他们的第一声哭叫,几乎要冲破了我眼皮的沉重黑暗。家里所有的棱角都已经被我包上棉布,地毯是新换的听说是最适合小孩子学走路的,婴儿床很合适,窗帘颜色刚好,墙壁有我绘的海上日出,床头摆的是我和先生的合照,衣柜里是你们出生到五岁的衣服。等你们长大,你们再去看看爸爸,爸爸还不知道你们呢。
对不起宝宝,妈妈要走了,妈妈太累了。
我醒了,犹如哮喘病人一样,大口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