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刚刚毕业到医院上班时候，每次出去开会出差，司机小石头总是喜欢开着那辆医院最破旧的商务车。
小石头是一个退伍军人，三十多岁，瘦长脸，双眼稍微凹进，正好可以不让转得圆溜溜的双眼那么显眼，宽大嘴巴，紫黑色双唇，说起话来巴拉巴拉的。这可是一张会说话的嘴巴，在领导面前就如春风沐浴，在已婚女性就像抹了一层油一样，光溜溜的，轮到男同事，他可会分门别类之能事。有一定影响力的，他就摇着尾巴，对于那些可有可无的垫桌角人员，他除了不屑一顾之外，还可以绕三寸不烂之舌，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出来了，就糊里糊涂地套上一顶帽子，人际关系就莫名其妙乱成一锅粥。
医院的无论年龄大小，都叫他小石头，可他真不是一块小石头那么简单。院长大人都对他言听计从，这可可真不是空穴来风。
每次院长出行，除非他小石头父母丧期，就是不二人选。院长的吃喝拉撒，他都几乎亲自参与，除了晚上和夫人睡觉没有掺合进去之外。
有一天，小石头拿着一叠收据发票半路拦下院长。我当时刚刚毕业不久，见到院长都躲得远远的，小石头竟然在医院里半路拦下院长，我当时内心很佩服他的胆量。最让人羡慕的是，院长对着着一踏收据单，压根儿就没有看一眼，小石头递给笔，他哗啦啦地三下五除二签上大名，之后扬长而去。小石头笑眯眯地收好单据，来到财务科把这些单据变成一张张人民币。之后进到院长办公室，把一个厚厚的信封放进办公室抽屉里，还轻车熟路地把门锁上。
那时候的我，看到小石头圆溜溜地办事，我想起曾经找院长签字报销五元钱公交车费的经历。因为把医院资料送到卫生局，我搭载公交车来往，花了五元钱车费，当时车上提供票据没有五元面额，我就多撕下一元钱的车票。我也知道这样不妥，因为从医院到卫生局的车费，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样多冒领一元钱就等于公开犯错，没有谁那么傻。即使没有人知道，多冒报一元钱也是不合乎规定的，那是犯法行为，刚刚出茅庐的我，自然不敢去冒犯。主任知道情况之后，笑着说，没有什么问题，尽管拿去报销吧。主任都这么打保镖了，我似乎也壮了胆。谁知道，就是因为多了一元钱，我被院长留下了足足训话一个小时有余，从政治大局到人生意义，从世界局面到医院现状，我听到云里雾里，除了佩服院长的能侃之外，似乎没有记忆到他半点儿说话的内容。幸好小石头推门进来，把一大踏发票送到院长面前，我才得以解脱。
当我转身离开之时，正好撞上了抱着一撂本子进来的小石头。把他怀里的东西撞得洒落一地，我只好十分歉意地蹲下来捡起散落一地的本子。我粗略估计，半年时间仅仅加油发票就有一大沓，还有数不清的维修费单据。仅仅轮胎更换费用，半年时间就有近五六万之多。
到了现在有车之后，才知道轮胎一般最少可以用两三年时间。那时候并没有去思考那么多，现在想起每次小石头开着那辆老牛拉破车一样的车，想起他那份心满意足，就觉得原来如此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