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麻雀的信】
我叫涂依依,我从小就生活在花喜街,也从未远离过花喜街。
我有一条黏糊糊的鼻涕虫叫贾卫,他是我邻居,别人也称我们为青梅竹马。
他只比我大三个月三天,虽然我们从光屁股包尿布就在一块但现在我与他决裂了。
我喜欢的是一个叫程度的男孩,他常常背着他的木棍在花喜街闹事,嚣张跋扈。大家都称他为混世魔王,而他在我心中永远是superman。
他与我与鼻涕虫都是出生于花喜街的,我们都属牛在老一辈的眼里我们常搅合在一起必有一场浩劫因为我们同样执拗。
在这十六年里我与贾卫是口口相传津津乐道的青梅竹马,而程度不一样,他的顽劣与高傲让他在花喜街出了大名家喻户晓。
小时候大人们总是教导我与贾卫远离程度,说程度爷爷曾是地主老是因为常年贪污欺民才生了个同他一般的孙子,他便是所谓的反面教材。
所以我与鼻涕虫从小就惧怕他,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我们都不敢高声言语,他常常在他所谓的兄弟伙面前嘲笑我们,每次相逢必是少不了一阵口哨声。
他一直以目中无人的姿态活到现在。他站在高处“熠熠生辉”旁人不曾仰视也不想涉及。
我常常蹲在家门口的水槽边洗锅碗瓢盆,也常常被忽大忽小的水流溅的一身。
程度爱与夜幕同时降临我家窄窄的门市里,他从不孤独与之同行的必然是些“乔装打扮”的少男少女。
花喜街的人都不想做他们的生意我父母也一样,又怕惹祸上身所以委曲求全。他们吃完饭都三三两两的往外走,留下程度与我爸妈洽谈。
我把脖子努力的拉伸着望向屋内看着爸妈一脸无奈的附和。看着他出来我赶紧缩了缩身子挤到水槽旁埋着头,他的灰色球鞋落入眼底我正想抬头一探究竟时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的踩下水槽边积满的脏水溅的我一身。
尽管我又恼又怒但我终究无能为力,看着我因愤怒而涨红的脸他捧腹大笑,过了一会儿看我依旧一脸憋屈才耸耸肩离去。
他的笑声及其有穿透力的充斥在我脑海他看不懂我愤怒的眼神,读不懂我人前人后的隐忍,我所有的心情都如同地沟里的浑浊污垢。那时候我是如此反感程度。
静默平庸的度过了十几个年头,不知何时我被那个放荡桀骜的少年迷了眉眼。
程度是劣等生,智商情商皆为低下的我受到贾卫这优等生的冶炼不易的成为了良。
程度称不上无恶不作的纨绔子弟,他只能成为混世魔王,就因如此我与他再也脱不了干系。
程度家被封了,传说中财大气粗的地主爷不堪重负倒了下去,臭名远扬的程度面临着被那群势利的学校领导开除。
花喜街迎来了近年来最大的动荡,陈年累积的旧账都被一一翻了出来。
周一大会上校领导发表着长篇大论,内容无疑便是对行为恶劣的学生的批评教育,并对程度的诸多劣行做出惩戒记过处分如若再犯便开除学籍。
学校是诚心想开除程度的,因为结果显而易见。如此不受管束的他又怎会做到不迟到不早退,不打架闹事并每科均要及格的要求,表面是换一种方式仁慈,其实是换一种方式威逼。
贾卫怪我多管闲事训斥我泛滥成灾的同情心,不知为何在众多取笑错愕的眼光言语下我揽下了给他辅导的重任。
让我这种不上不下的中等生给他这种顽固的劣等生辅导其实有相当大的难度,但因为有了贾卫这条鼻涕虫我的心情变的稍微轻松些。
程度骨子里是个傲慢的人,他不愿受人摆布也不愿委曲求全,贾卫说一他便说二如此一来贾卫再无耐心教他。
在各方面的打压下,程度依旧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上学。
他依旧和那些狐朋狗友玩乐出入夜吧。但他再未在花喜街闹事,也再未曾溅的我一脸污秽,昔日的傲慢正在被现实逐渐磨去菱角。
我是下定决心要帮助程度,他慢慢被卷进大海中央逐渐沉沦,而我做不到视而不见我需要变成他的救命稻草他的海上断木。
尽管他是如此嗤之以鼻,尽管他排斥厌烦。但程度这是我唯一能做的,所谓的我的绵薄之力。
程度叫我适可而止,叫我不要固执,他说他的人生已经注定了是颠沛流离,也注定与我与贾卫不是一个阶级的人。
但我是一开始就知道你叫程度的,但最后我又怎么不知程度。
程度从未当着众人流泪,不管是面对地主爷的离去,还是面对父母的逃离。但这次不知为何往日桀骜不驯的程度往日目中无人的程度变得如此不堪一击如此柔弱。
程度把祖屋抵押了还了多年欠下的巨款。我去看他时他已经打包好行李,窝在光有床板的木头床上嘤嘤的哭,肩头有节律的耸动着让他这个固执的男孩变得脆弱。
他要出去闯一闯,他说他不信命。程度走时只带了简单的行李,眼圈红红肿肿的。花喜街的“大小孩子们”都聚集在地主爷大院外看好戏,在旁人眼里他们都是好心送别故人。他叫我与贾卫相信他,等着他腰缠万贯。
在上车时他趁鼻涕虫不注意偷偷握了握我的手,专注的看着我他叫我等他,等他风风光光的回来。
我一阵惶恐,但随之看到他真挚的眼光我便真的万劫不复了。
程度走了,花喜街变得格外和谐温馨,学校里再也没有出现过比他更厉害的混世魔王。鼻涕虫依旧是年级前十,而我也依旧每日蹲在水槽旁洗锅碗瓢盆被溅的一身脏水。
但程度你又从何时在我心中如此根深蒂固?
高三填志愿我毅然决然的报了上海,那座车水马龙的城市那个有程度的地方。
鼻涕虫被他妈狠狠的收拾了一顿,以他那种程度考个重本不在话下,但他非得和我读一所大学。
他说这是一举几得的事他何乐而不为,虽我不太清楚他有那几得,但这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又值得伤心的事情。
我在德克士做兼职,每天穿着职业装在桌椅间来回穿梭,这也算是我从小就会的工作了。我想或许某一天他想吃个炸鸡又或许想喝杯果汁我们就这么不期而遇。
我从未想过我会如此与程度相遇。那日我收到快递员的短信说是我的快递到了需要亲自签收。
而当我看见送快递的是程度时,我是多么的欣喜若狂又是多么的难受无奈。
你苦笑对我说:你唯有一腔想成功的孤勇却在现实面前寸步难行举步维艰,以前你不信命想拼死挣扎,却诸不知上苍赐予你的都是死结,你叫我别等你了,你这辈子注定平庸。
我无数个夜晚都梦见你那真挚的眼,你那绝望的泪水,你那不羁的微笑,那个令我魂牵梦绕的程度,这么多年我又何曾不想忘记又何曾不想别等了,但是程度我这个人说一不二我认定的又怎能改变。
贾卫早已与我撕破脸,或是从那日我与他你确定在一起时,也或许是我开始为了你逃课开始。
我与你常常厮混在一起,出入各种酒吧夜店。我开始学会浓妆艳抹如同你高中认识的那些少男少女一般,我学会喝酒学会调侃也学会了抽烟。
贾卫从一开始的劝导到后来的威逼都未能让我离开程度。那时候我自以为是的认为程度便是我的人生,他的所有作为都不能是我的不作为。
我被学校退了学,走过你来时的路,却一如既往的爱你。
鼻涕虫依旧成绩好,他被学校挑选出去当交换生。最后一次见他时我已经怀了程度的孩子,他来与我告别说也算是断了他这么多年的念想。
程度在外面惹了事,说是洗牌出老千被发现了。对方的人常常堵在家门。
他不敢回来也曾打电话给我叫我晚上收拾些贵重的东西回老家,他声音哽咽我能想象出他的孤独与恐惧,我只是应答没有过多过问叫他平安。
我毕竟怀着他的孩子不为自己也得好好活着,凌晨我便搭上了回花喜街的大巴车。
不管迎着多少异样眼光与议论我都得把这孩子留下,他不止是我与程度爱的结晶也是我能为程度做得唯一一件事。
其实程度在我上大巴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抓了,他在的具体位置是我告诉警察的,我只是为求一份心安理得。
之后的程度也曾问过我为何这么做,是不是想与贾卫在一起才把它弄进监狱。
但程度请原谅一位即将成为一位母亲的心情,我只是想让我们的孩子平安,我不想孩子一出生就不能光明正大的成长让他受尽颠沛流离,我只是想他在这个世界存在的平凡而美好。
但程度你要相信不管多少年我都将等你,之后的我与你都不在需要躲躲藏藏,如同那年干净明朗的我与你一般。
贾卫后来给我发过一封邮件,大概内容是希望能照顾我与孩子。他曾真诚且执着的对待我,他说我是她未能完结的初恋,也是他努力多年却唯一不能实现的愿望。
鼻涕虫也是一个固执的人,固执的被伤害,固执的认为自己未被伤害,并且一直为别人支撑着保证着别人不被伤害,我是固然不能在接受他的好。
而我们这辈子的注定纠缠需要一个人的狠心决裂,我们不再是扛着小板凳坐看夕阳西下,你爱谈天我爱笑的年纪。
鼻涕虫我这辈子欠你的终究是还不起,对于程度我愿意付出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