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曾经有过进一步的感情,明明以为已经被接受,可是为什么,如今,你我却忽然生分至于斯,好似那一切的温柔时光不过是一场绝世的美梦。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年,我终究是忍不住了。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欲望和疯狂在我心中不停绵延生长,我终究是入了魔障,竟吞食了曾经和相思调笑着从人间寻来的相思扣。我本落雪草,生于落雪的第一个清晨,十年挣扎才能于雪落之时开出第一朵花,虽不是什么神仙草,却堪为四方世界中最为纯净娇弱之种族,可解百毒,却偏偏寻常毒物入身便化成剧毒。
我本是存了自负寻死之心,不过是抱了一丝侥幸,选了师傅每年冬令归来之时,行了这威逼,这勾引之事。师傅醉了,我成功了,师傅终究是偏爱他唯一的弟子的。
第二日醒来,师傅还在沉睡,紧锁的眉,微抿的唇,还有那指尖的一丝黧黑,魔障,毒物皆解,心神如同受到梵鈡的棒喝,于是,满心罪恶感的我,师门之前一步一叩首,离开了泼墨山,离开了人间,来到了浮墟堪舆中记载的木族圣地——长留仙山。
如若我知道,这一去,便断了我和师傅之间好不容易牵起的缘分,便注定了千百年的痴痴相思,千百年颠沛流离的苦苦寻找,我想,即便是师傅赶我走,我也是断然不会离开的。
只是,我终究太年轻,也太害怕师傅是真的不爱我。
二十年,因了相思的关系,我得以在长留仙气最为充沛的桃族,无心无求地磨练着修为,待我飞也似的突破了上仙的界限,我终于发现我的腹中竟然有了师傅的孩子。虽然不知为何,这个孩子在我的腹中成长的如此之慢,但想来应是随了师傅,我所不知道的那个师傅。
因了孩子的关系,我终究是回到了泼墨山,可是,这个泼墨山,却已不是那年的泼墨山,人去楼空,师傅不在了。
留书一封,寥寥数字,痴缠千年,纵使我已经登临少神之界,掌控人间雪事,那曲离愁依旧难灭。
千年时光不易,相思陷入了沉睡不知何时转醒,我一人却是有些难过,幸而,还有我儿归歌相伴,终究是有了些念想,归歌长得很慢,如今仍是稚儿模样,却依稀能找到他的影子。
对了,前些日子带着归歌去看望还在沉睡的相思的时候,鬼主看了归歌好一会,告诉我若是我能为他找寻几件珍贵之物,他便答应我一个要求。我的要求,自然是寻得师傅,鬼主笑得颇有深意,只要我可以找到那些东西。
我的心,在这千年苦寻之后,再一次,起了波澜。泼墨山,已经很多年没有落雪了,不知道,这一曲归雪歌,可是还能奏响。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幽幽的歌声在我耳畔响起,好熟悉,好熟悉。不觉又睡了百年,约摸这数百年的等待,已使人心累了吧。千年百年,于仙人而言着实不算长,可毕竟是千百个春与秋,尤是在苦苦等待之时。才睁眼的片刻,红,满眼的桃花红成一片海,凝眸处,一些往事随风飞起。
犹记那是两百年前的一个春日,我方到此处不多时,本想休养两百年,我着实是寻得累了,玉虚老君说,两百年内桃花心必会在此出现,几样东西换鬼君一诺,也不知能不能换回他。可是,世事多磨,清闲日子没过几日,那桃花才初绽,便没了安宁了。
彼时,我正慵懒的倚在一株桃花树下,饮着从子畏那儿取来的桃花佳酿,不自意,一道白光闪过,桃木桌上蓦然多了把银剑,桌上的酒盏随之倾倒,桃花酿半数都敬了土地爷爷。微微蹙眉,自呢喃:“呵,这好几百年的,少有人在我面前如此猖狂啊。”
濯尘剑?
果然是那只臭狐狸,总是这般,只不过,和那人一样,她也很久没有出现了。嗯,这是什么,我拔出剑来,原是一纸书信,启信,一朵桃花落在了掌心,还有些许仙气。信上只一句“本殿要看到活的桃仙,玖”。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幅模样。
这倒是让我想起了那年,相思只是他捡回一只的小狐狸,眉间狐火一枚,肩上左右各四,不到百岁,在狐族还是个稚儿,我以为不过是只小狐狸,他却告诉我,这狐狸怕是来历不凡的九灵狐,生来就有如此天分,日后必是有一番作为的。那时,她也怎么也不肯说出来历,他为她拟字相思。
相思,相思,说是便收作徒儿,便承了他的名字把。只是,相思一曲必有主,他的相思为谁,我却是从不知的。临了后来,那人不见了,我才知原来她是百里家最受疼爱的小儿,亦是这一辈天赋顶好的一个。我本以为这便是她,谁道,原来,她亦是随了他,掩了诸多身份。
九百年前,她失踪,许是因了那人离去的阴影,我怕了这般寂寞,天上地下地寻她,终于知道,原来她竟不是她,玖之一字才是她的名,她的责任。
罢了,罢了,我还是决定先救下这朵桃花,可是,渡仙气给她,却如同向大海中注水,没有一丝仙气涌动,不该如此啊,无论是浮墟,还是长留的仙子都是仙阶不低的啊。
无奈之下,纵是不舍,我也只好取出前些日子费力从流云仙子那儿讨来的苍梧渊之水,将那小桃花浸润,不知过了多久,待到我那圣水亦成了剩水之时,这桃花总算是恢复了生机。我一边将那桃花安置在一株桃花树上,一边仍是禁不住为那佳酿和圣水而不住叹息。
“好好地叹什么气啊,才多久不见呐,就小气成这样了?可是听说做了母亲的人总归是要变得不一样些。原来我还是不信的,看你这般倒叫我有些相信了。只是,要桃花酿我着实是没有的,倒是,这圣水么,大不了,我将九渊圣水一一给你取来赔罪。”相思狐狸的声音渐渐可闻,几百年了还是如斯稚嫩。
“我可使不动你跑遍天上地下,谁知你会不会什么时候又来摆我一道。狐狸,先说明我可不是担心啊,老实交代吧,你何时醒的?”看着眼前的相思狐狸,都一千多岁的年纪了,仍是一副孩童样貌,什么也没变,只是在额上多了一枚玉,我不禁出声问道。
“可不是想你了,现在嘛,还着急见一见你的孩儿,这便醒了。”那狐狸把一张祸水脸凑到面前,满眼都是贼贼的调笑。
“真是荒唐了。你会想我?”我不屑的说着,眼里却有了笑意。初相识之时,没曾想到如今伴着我的竟是她。
“再不醒来,我就见不到小阿阑了。亏的他根底好,等到了我醒来,不然,我真是会内疚死的。”相思狐狸兀自说着,还做出一副老成的样子,我不由的发笑,九百年的时差,我们怎么可能不比她大许多。
于是,戳戳她的小脑袋,我笑笑说:“这真是可笑,你原就是就比我们小的,他们不过是那时长的没你开,身量小些,你便整日的喊他们,小十一,小阿阑的,如今可不能这般乱喊了,我孩儿虽长得慢,此番却也快赶上你了。都是有身份的人了,怎么这般还没个样子。”
相思狐狸吐了吐舌,说:“果然你也已经知道了。”
我笑了笑说:“我们这些熟识你的,岂能不知?九百年的巧合,你当我们都不关心你么?你的身份特殊,我们都明白,你还是我们的百里相思,这是不会变的。罢了,这桃花的事,该给个解释吧。”
相思狐狸嫣然而笑,仿佛重担卸下,然后她坐下喝了口水说:“诶~说来话长啊。一来,我昏睡了九百年,此事想必你也听说了。二则,十一他们在五百年前下了凡间时日,嗯,约是木族的什么什么劫,然后她就离了桃花甸,一直在人间呆着。”
“也不是什么劫,这是木族的成人礼,这木族不像兽族,天生就有男女之分,那次去凡间,就是十一的成人礼,也是老十的一片苦心啊。若不是他的真心和你哥哥的帮助,他们也不能修成正果,好赖这么千百年的,你没听说过长留桃族两位族长是一男一女的把。”
传说,木族长到一定年龄,有了一定的修为,就会到凡间去历练几次,与之前的躲天劫不同,这样入凡间,是为了在以后化身男女,也有不历练就定性的,不过木族长老们总是希望孩子们好好考虑的,毕竟以后就不可再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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