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读《挪威的森林》这本书是在高一,十六岁。
书中大面积提及到性。那个年纪的我对这些东西都不敢去了解。读这本书时也害怕被人发现,好像这是一件极羞耻的事情。
我那时不懂渡边,不懂直子,不懂绿子,不懂书中的任何一个人。
我初中年级的时候,十四五岁的样子,欣赏着迷同班一个男孩子的才华修养。他可以写出如花如梦那般美好的诗歌,可以解出繁杂的数理化题目,可以对艺术侃侃而谈,他温顺绅士又调皮可爱,他仿佛无所不知,他在我眼里熠熠生辉。
后来,十七岁的时候,我看了《挪威的森林》的电影,较文字带给我的想象,视频语言来得更为直接。人对未知的事物总是充满了好奇。在见到那些露骨的画面时用手蒙住眼睛,又从指缝里偷偷的看。我仍然不能接受那些画面。
十七岁时,我高二,和隔壁理科班的男生谈起了恋爱。那时候的感情单纯真挚,我会因为牵手拥抱而脸红很久,会因为同喝一杯奶茶欣喜不已,我会写缠绵温软的情书给他,他是我青春岁月里的光。
但我仍然不能理解接受渡边的行为。我总觉得人一定要和爱的人在一起,结婚生子老去,不负此生。
我一直觉得爱情是一件神圣的事情,性也是。
直子二十岁生日的那晚,和渡边发生了关系。结束后,渡边问:“第一次是吗?”“和木月在一起那么久为什么都没有?”
直子开始哭了起来,我心疼这个姑娘,我觉得渡边只是为了体验做爱带给他的愉悦。他并不爱她。
我当时觉得渡边坏透了。
后来直子离开,数月后写信告诉渡边他并没有伤害自己。
渡边爱直子吗?
也许是爱的。
在他十九岁的时候,他对爱情对性充满了好奇,他开始成为一个男人,认为寻欢作乐作为疏导情欲的一种方式是惬意的,同女孩拥抱着互相触摸着身体是一件颇为开心的事情,可实际上他又不像一个男人,他需要的可能只是一个女性的肉体,这个人可以是直子,可以是绿子,可以是玲子,可以是任何一个女性。所以他在和初美交谈中说:“那么确定地爱一个人,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吧。”他从头至尾都是不懂爱的人。他听不懂他自己内心,他不知道他爱的人是谁。
我那时候同所有刚刚恋爱的女孩子一般,天真浪漫。我厌恶渡边这样的男孩,我接受不了他明明有心上人还花天酒地寻欢作乐。
前些日子,我又再一次看了《挪威的森林》,我已经二十岁了。
十七岁和我恋爱的男孩子已经和我分开了,我也不是那个觉得性是一件羞耻的事情的单纯女孩了,我在见到那些文字时再也不会脸红心跳了。
我再次感受村上春树的文字时,恍如隔世隔世。
我开始理解很多人,很多事情了。
我开始觉得渡边是值得被理解的,他像极了那个年纪的男孩子,他年轻,他向往渴望女性,他憧憬女性的爱抚和性带给他的愉悦。早些年我一直认为他是一个渣男,现在想想也不完全是,他爱着直子,也愿为直子负责,他对绿子也坦诚相待,咎其一切,我是不能原谅不能接受一个过于自私自我的人。
永泽告诉渡边,不要同情自己,同情自己是卑劣的人做的事情,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那样自我自私的人活得开心吗?也许是吧。
我听过很多陌生人的情感成长故事。他们有的提及时依旧难过,有的提及时心存感恩。
年轻时遇到的人经历的事情总是会留给我们甜蜜和伤痛,教会我们成长。
毫无疑问。
直子是青春和爱情的牺牲品。她也想从木月死后的阴影中走出来,去敞开心扉拥抱明阔的世界,在安静如诗如梦的疗养院。
我脑海里一直有一个画面,渡边在第一次去看望直子的时候,阳光撒在直子的脸上,直子长长的睫毛投下好看的阴影,她凑过去嗅他,仿佛他身上有一种醉人的香气,她轻轻告诉他,自己是偷偷溜出来的。渡边用饱含心疼和爱意的目光直直地锁住眼前这个娇小温软的女孩,我多希望这个画面可以定格住。
这样的女孩是可爱的。她只以最好的样子去面对渡边。
但她又完全将自己包裹严实,渡边不懂直子,永远都不懂直子。
我十六岁时对绿子的印象是这个女孩真矫情,真作。
我二十岁时愈发喜欢这个开朗活泼的女孩,她是一片绿州,是青春沙漠上拯救干涸的希望。她简直就像迎着春天的晨光蹦跳到世界上来的一头小鹿。
绿子是幸运的。她的幸运不是没有来由的,她极富魅力,可爱又有调皮的挑逗性。她会深情地看着渡边告诉他自己喜欢他,她会承认自己有男友,但又坦白内心表明自己和他在一起时最开心,她想要幸福,她渴望与他做爱。但她有极有原则,她不过分不急于求得渡边的心,她知道渡边有心上人。
你瞧,这样烂漫多情的女子怎不叫人心生怜爱,她有着女人的妩媚和智者的判断。
渡边需要这种被需要。
直子自杀,她终究没有熬过昏暗无光的日子,她活在木月死去的悲伤和对木月长久深痛的愧疚中。她希望渡边记住她,记住她如此在他身边待过。
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对渡边来说,直子的死会在一瞬间让他痛苦不已,撕心裂肺,而日后,他终将将回忆封锁起来,尽管稍稍一打开就会喷涌而出,可他仍旧完好无损地活下去。
木月停留在十七岁,直子停留在二十一岁,永远。
从我第一次读《挪威的森林》到今天已经四年有余了。
我感谢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人,即使后来他们离开,也共同编织了我生命里的光和暖。
渡边和木月,和永泽。直子和木月,和玲子。那是青春岁月里一段不理想有点糟糕的友情,可他们终将怀恋,那些逝去的不可复制的人。
我向来莽撞强势又温软脆弱,当别人一旦伤害到了我,我便迅速离开,或者浑身带刺地同样伤害她。但我发现那个人温柔可爱心地善良我又毫无保留地同样把我最好的模样塞给她。我实觉自己很幸运,遇到的姑娘先生都很真诚,哪怕我曾对一些关系很是失望后来我也觉世事皆可原谅。我们都不需要奋力地强迫自己去维系一段关系,无论是友情爱情好的关系总是让人轻松自在的。
书中最后写着渡边告别玲子打电话给绿子。绿子问他在哪,渡边环顾四周,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哪。 文结剧终。
渡边是成功的救赎者。他逃离了那个昏暗无光糜烂的内心世界,逝去的友情也好,爱情也罢,他不再是十九岁一团乱麻一般的少年了。他往后的人生皆可称之幸运。
故事永远是故事但又不完全是故事。
性也好,爱情也罢,成长只会迟到不会缺席。
12.30苏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