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楼兰,一座曾经商贾云集的古城,神秘消失了1300年后,而今成为"沙漠中的庞贝",废墟一片。仅存的标志性建筑"三间房"和"楼兰大佛"也已面目全非,我以为正是这残垣断壁,留给人一种沧桑的美感和遗憾的遐思。
神秘的罗布泊
1972年尼克松总统访华时送给中国一张卫星照片,3万平方公里形似大耳朵的罗布泊,终于一滴水也没有了,变成了"死亡之海"、"生命禁区"。
1980年6月17日,科学家彭加木在罗布泊神秘失踪。
1996年6月17日,旅行家余纯顺命殒罗布泊,巧的都是6月17日。
据说,自罗布泊干涸以来,进入楼兰古城的人至今不超过千人,这是一片神秘而又令人神往的土地。
8月30日清晨,"文化之旅--穿越生命禁区罗布泊"活动的各路记者十余人,租用了乌鲁木齐当地的八辆丰田吉普,从乌鲁木齐市出发,驱车途经火焰山、吐鲁番,当晚11时,车队到达迪坎尔乡迪坎尔村,那是进入罗布泊前的最后一个村庄。
9月1日,车队雄心勃勃地挺进罗布泊。中午时分,对讲机里传来其中一辆卡车抛锚的消息,车队不得不停下来。仅半天,罗布泊就给我们了一个下马威,卡车的中轴被绊断,修复已经不可能,因为队伍没有租用海事卫星电话,我们不得不派车出去求救。两天后,从乌鲁木齐开来一辆大家伙"奔驰"牌卡车,车队得以继续前进。
夏日罗布泊昼夜的温差变化巨大,白天的地表温度高达60余度,足以在数小时内将任何一具尸体晒成标本,在那里,水的价值比油高出万千倍。车子一停,许多人就会冲着太阳暴晒濡湿的屁股。而午夜后,温度则降至10度以下,呜呜的风吹得帐篷瑟瑟发抖,所有衣服都被压在了睡袋上。
在罗布泊空旷的无人区里,生命显得那样脆弱而渺小,离开了水,哪怕只那么短短的半天,你或许就成为了罗布泊苍蝇的美餐。"征服自然、征服罗布泊"在那里变得可笑而愚蠢,每一个微不足道的肉体只有尊重它、了解它、转而去拥抱它方才是本真,别指望人类能给旷野安上大门。
罗布泊到处都是路,到处又没路。快70岁的赵子允老人是我们请来的向导,他曾为国外许多探险队当过向导,余纯顺徒步穿越罗布泊时也是他带得路。从他在对讲机里的喊话中,你会体会到走夜路般的恐怖。"赵老,离某某地还有多远?"他操着山东口音回答:"还有5公里"。车队左冲右突数小时后,伴着汽车引擎的轰鸣声,赵老的回答仍是"还有5公里"。那时大家才发现,所有人的小命都攥在他一个人手里,补给车上的几桶汽油揪着每个人的心。一边是放马游缰地驰骋在无边无际盐碱地上的快感,一边是毫无目标地漂浮于浩淼无垠瀚海中的无助感。车队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拖拉掀拽被陷的车辆变成家常便饭。
沙漠中的庞贝
在距楼兰古城10余里的地方,一辆吉普深陷沙土不能自拔,另一辆前去救援,也被拖了下去,任你四驱也无济于事。
夜幕降临,队伍中不知何时起了骚动,原本想让吉普车轻松前往楼兰,所以先让两部卡车离队,去数十公里外的白雅丹安营扎寨,烹煮饭菜。这下可好,装载补给品和发电机的卡车开走了,四周一片漆黑,每人仅分到4、5瓶矿泉水和少量的食物,一些人的情绪变得容易激动起来。
第二天凌晨,一部分人不愿去"找死"与车辆留在了原地,另一部分人则誓死也要一睹楼兰的真容。黑暗中,十几个人一脚深一脚浅地向楼兰方向寻去。天渐渐地放白,天空布满了火烧云,预示着又是一个酷热的白昼。有野外经验的队员在前面传话,让大家走一段路放置一瓶水,一来当作回来时的路标,二来作为不得以时的补给。如果你有幸去往罗布泊,你会看到一种奇怪的现象,所有空瓶空罐都是倒扣着插在沙土里,因为地下的潮气能够在瓶灌壁上凝结起水珠,它对于绝望者而言,无异于生命的雨露。
上午九时许,我们终于摸到了楼兰,它同我的想象相去甚远,颓败的景象几乎让人落泪。楼兰,一座曾经商贾云集的古城(在汉代是通往西域的必由之路),而今已成为"沙漠中的庞贝",废墟一片。仅存的标志性建筑"三间房"和"楼兰大佛"也已面目全非,我把影子和心留在了那里。我以为正是这残垣断壁,留给人一种沧桑的美感和遗憾的遐思。没有了追忆和怀念,历史就会断裂;作为一个人,就会被彻底地抛弃,仅仅行尸走肉了一回。
神秘的楼兰,如同胡杨树般拥有三条命--生长不死一千年,死后不倒一千年,倒地不腐一千年。
楼兰--神秘消失了1300年的楼兰,我终于站在了她的面前。面对楼兰大佛,我围着他转了数圈,无情的风沙打磨了他的本来面目,无论我怎样虔诚地面对他,也无法在心中勾勒出他的佛样。倒是回到西安后,一位朋友睿智地对我说:"愚蠢的人是看不到真佛的"。这话听似被骂,但谁又说不是呢?
昔日辉煌人声鼎沸的楼兰古城弃于何时?何因?曾经的居民、士卒又去了哪里?无数的疑问令人深思,今天看来,正是它的神秘莫测让人怦然心动。我爱楼兰,深深迷恋着罗布泊,每年的这个时候,相信梦中也会浮现出它们的样子。
罗布泊的暗示
从楼兰返回后,我们不得不暂时放弃那两辆被陷的吉普赶往白雅丹。傍晚时分,当我们与补给车会合后,所有人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据卡车司机们说,如果再过半小时我们还不到达,他们决定发车去找寻我们。真那样的话,在广漠的罗布泊腹地,我们无疑在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后果不堪设想。那天的饭是我们进入罗布泊数天来最丰盛的一顿,我们宰杀了迪卡尔村民送给我们的一只绵羊。在生命禁区里杀戮生命,无论如何都会给人一种不安的罪恶感。许多人大快朵颐后早早地睡了,我却失眠了,远远地独坐在那里,倾听着罗布泊深处的静谧,深夜的风淅淅簌簌地刮着,静得让人感动,水洗了一般的月亮低低地吊在半空……渺无人烟的瀚海大漠,震撼着每一位来此朝圣的人。
清晨独自盘腿打坐在神秘的雅丹上(维吾尔语"险峻的土丘"之意),想把肮脏的灵魂涤荡一番,我一边沐浴着罗布泊的朝阳,一边聆听着随身携带的《依格玛》乐曲,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意让人直打哆嗦,肉体在那一刻被神圣到了无可复加的地步,心像是被扒开,一切都变得那样纯洁而透明,如同罗布泊湛蓝的天空。当我把沐浴朝阳的感觉说给队友刘智(著名电台主播)时,他呸了我一脸:"罗布泊里夸太阳,你找死呀?"
呜呜的风在炙热的太阳下刮着,这是罗布泊特有的风声,凄楚、哀怨、诡谲……经过15天的艰难跋涉,车队自西向东横穿罗布泊,经由魔鬼城、玉门关、抵达敦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