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九天向我道歉的时候我有一些意外,也有一些惊喜。前些日子,我问他一句,你怎么看待我的言行?他回答说,时间久了习惯就好。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思考,到底是因为习惯了大家走到一起,还是因为接纳了大家才开始变得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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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你曾和我说,池塘里有大鱼也就会有小鱼,有吃鱼的鱼就会有被鱼吃的鱼,整个系统才能保持平衡。我觉得你说得太对了,这甚至让我进一步确定:要想系统稳定就必须要保证池塘里有各种鱼,单一品种的结局自然是走向灭亡。
同样的道理,我觉得这世上有活泼的人存在,就更说明了不那么活泼的人存在有其必要性和合理性,如果所有人都和xx一样热闹,地球恐怕会爆炸,如果所有人都和我一样安静,未免太过阴郁。所以下次回家前你还没有想通这个道理,我觉得那你之前给我的教导也应该被质疑......”
大二那年寒假,我和父亲吵了第2次架。
两人第一次吵架还是在我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去学校两天后发现生活处处不如意,例如每天要坐着的时间竟然比站着的时间长,再例如,我和老师打招呼她始终板着脸,但上课她却和我们强调要相互友爱......于是他天天送我上学,而我天天逃学,两人的关系自然就不那么和谐了。但我终究还是没能吵赢他,两人斗智斗勇一整学年后,故事以我的妥协收尾。
我得感谢我的父亲,要不是他坚持把我送去学校,我想我现在不可能有坐着就能求生的机会,也不可能明白,不笑的人未必内心无味,笑了的人也未必充满趣味。
20多年前,父亲期待我会成为和谁谁谁一样既xxxx又xxxx的人。我得强调,此处的xxxx绝对没有任何安静或者缓慢的意思。20年过去了,我始终进展不顺。
于是离家之前,我写这了封信给他。父亲曾用池塘鱼的例子来教导我要悦纳跌落,也要适时强硬,舍得示弱。又三年过去了,我逐渐慢慢参透这门求生哲学。我在信中同样用了池塘鱼的例子来和他讲道理。我试着安慰他,这20多年里,我逐渐成为了既不xxxx又不xxxx但同样可爱的李圆圆。
暑假回家的时候,母亲又对我的社交重拾期待。她希望我去拜访谁谁谁,并且督促我要记得举止大方,好好说话,多多表达既xxxx又xxxx的感情。
我从没怀疑过她那善意的初衷。但老实说,我长这么大,除了知道这世上的确存在一个叫谁谁谁的某某以外,与其素昧谋面,更无交集,所以也不存在过多理性认知。硬是要有什么感情,我能想到的就是祖国同胞之间的那种朴素感情,但要上升到一个既xxxx又xxxx的高度,还得落落大方地表达出来,还真让我为难。这次我一言未发,我相信本性难改,但我们着实不能忽视苦口婆心的力量。
“你不要替她做决定,更不要逼她。这不是她发自内心擅长和喜欢的东西,她有自己的性格,也有自己擅长并且做得出色的事情,更有自己做出选择的能力。你要学会尊重她。”
我妈愣住了。第一次见父亲用因为这种事情反驳母亲,要知道他们曾统一战线20多年。
我想他有认真看我写的信,这次我还是照样感谢我的父亲。要不是他的回应,我想我可能会花上相当长的时间来自我怀疑。
父亲这句“我觉得你有能力自己做决定”用在我身上十几年了,常常让我觉得在这世上走一趟多了些行动自如,同时也让我趁早明白了后果自负。在这件事情上,他竟然还能给我足够的选择空间与生长态度,这恐怕是莫大的惊喜。
我想我多愁善感,能够敏锐地捕捉诸多细细碎碎的世界变化,也使得我时常陷入无尽的悲观。我想我说话直接,少了许多遮遮掩掩的烦恼,也常常得罪别人、伤及无辜。我想我讷于交际,能够花更多的时间和自己愉快相处,但终究还是知晓无人能成孤岛。我想我始终相信强熟与假嗨会伤及健康,但总的来说,我打从心底里认可自己并不是个排斥人的人。在我的父亲和朋友去接纳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去完善自我的打算并付诸实践了。
最近频频听到许多亲近的好友对“自我”的存在保有疑问,我倒有点不自然了。例如说话直接的朋友深信自己无人愿意靠近,想法和别人不一样的朋友觉得自己有病,不是真的喜欢男(女)朋友于是保持距离的朋友觉得自己注孤生......
不久前看了部轻松的英剧。剧中小男孩问一个妇人,你为什么找女朋友,不是男孩才找女朋友吗?妇人问他,你知道Lesbian吗?男孩回答说,你是说来自Lesbia的人吗?妇人哑口无言。男孩又问他外公,做Lesbian好吗?他外公说这他也不清楚。小男孩想了想说,我想肯定是好的,不然为什么有人愿意去做呢。
在我整个童年阶段,被许多问题深深困扰。例如,我为什么是“我”?这个“我”有一天会不会突然离开?我为什么不是你?你有没有可能是我?你的“我”和我的“我”是同还是异?如果是异,你的“我”又是怎样的?那会的我虽然为此苦恼,但从来未对自己存在的合法性抱有任何怀疑。
这些问题一度挤占我大部分的脑空间,但随着年岁增长却逐渐偃旗息鼓了。我想它们只是暂时平静了些,但不从真正地离开。20多岁的年纪再来看的时候,我想我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哲学家了。不过好在,独立行走一段路后,我发现我终究还是能够对视自己,接纳自我。
我想总有不少人看自己奇怪,但他们不知道周遭人一样奇怪。不少人除了自己,看谁都奇怪。悦已和悦人存在困难,无非是因为我们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