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喜怒,曰哀惧,爱恶欲,七情具。匏土革,木石金,丝与竹,乃八音。
七情,儒家的说法是:喜、怒、哀、惧、爱、恶、欲。医家的说法略有不同:喜、怒、忧、思、悲、恐、惊。
哪个对呢?都对。儒家的出发点在于,七种不同的情会左右人们做出不同的事;医家则只关心,七种不同的情会对健康造成哪些伤害。两种说法中,喜、怒、哀(悲)、惧(恐)是完全一样的;其余四种情,却很难合并。
所以,最全面的说法应该是“十情”:喜怒忧思爱,悲惧恶欲惊。——心理上的十种情绪。
喜,就是欢笑,高兴。口字上面的部分,象的形是庆典所用的鼓,二者相连,就成了一个会意字:在庆典上开心地欢笑。
怒,既是形声字,又是会意字。奴的本义是被抓来做苦役的女子,既失去了自由,又做着不情愿的事,打心底里生出来的不满,就是怒。
哀,由衣和口会意而来,本义是穿着孝服哭泣。将这种失去亲人的悲伤情绪抽象出来,就是广义的哀。
惧,原来是上下结构,心字底上面是一个“瞿”,象形的对象是一只大眼尖嘴的鹰隼。这样一个狠角色倏然落在面前,怎能不从心里感到害怕呢?
爱,造字之初就充满了罗曼蒂克的意味:一个人将心捧在手里,向所爱的人喃喃地倾诉……
恶,指面对不如己意的事物时心里的感受。《说文解字》里说“亚”像一个人弓着背的形状,有丑的意思。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去美而恶之的心,也是人类的共性啊。
欲,是一种很难满足的渴望。按其字形,有两种很有意思的训法:一种是面对山谷一声叹息,所谓欲壑难填;另一种则认为谷不是山谷,而是像一个为了所欲放弃了形象放弃了自尊耷拉着眉眼的人。心里有所渴求是正常的,但贪得无厌至这副尊荣,就难免会让人“恶”了。
音乐在中国早期文明中,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成就。它不仅满足着人们的“耳欲”,还能“律吕调阳”,起着标准计时器的作用;还能正人心,定规矩,起着道德教化的作用。
八音,指的不是八个音符,也不是八种音乐,而是八种能发出动听音乐的乐器。
这八种乐器,分别由八种主要材质制成:匏、土、革、木、石、金、丝、竹。西方古典音乐的乐器都包含着极高的技术含量,所以更专注于音乐本身;中国传统的“八音”则都是从自然界信手拈来,体现着天、地、人三才的“和”。
匏,是只有一个肚子的葫芦。切开来可以当舀水的瓢,经过乐师的巧手又可以奏出美妙的音乐。可惜的是,匏作为乐器的形状早已失传,在文献文物中也没留下太多线索。唯一能让我们加以想象的,是现在还有的被归入“匏属”的两件乐器:笙和竽。(二者很像,竽比笙稍大些)
土,指粘土,陶土。地处黄土高原的秦国有两件极有代表性的土制乐器。一件是埙,像一个大鸡蛋,上面有孔,可以吹奏出声。另一件是缶,其实就是个瓦盆,属于打击乐器。和它有关的最著名的故事,莫过于秦赵渑池之会时,蔺相如逼着不可一世的秦昭王敲了一段,回头对随行的史官说,记下来,秦王为赵王击缶。
革,是指去掉动物皮上的毛,使之光滑可用,后来用作动词时指去除,用作名词时指兽皮(以区别于人的皮肤)。革制的乐器,鼓是代表。
木制的乐器,分两种情况。一种纯是木质,比如柷,像一个斗的形状,用槌一敲它的内壁,就是一首乐曲开始演奏的信号。还有敔,是一个木头的老虎,背上有数排木刺,用槌一刮,就是一首乐曲结束的信号。另一种是和丝配合,作为琴的主料。传说东汉大音乐家蔡邕在乱世奔逃的途中,听到所宿人家炉膛里木头爆裂的声音,认定是做琴的好材料,飞奔过去将这段木头抢救出来,缚以丝索,果然音质非凡。这就是四大名琴之一的焦尾琴。
石制的乐器,目前已知的有磬,曲尺形状,悬挂敲击,多按照律吕的次序编组,称为编磬。磬的体量较大,多作为礼器使用,青铜质的磬普遍使用后,石磬就越来越少了。
金属的乐器,相对要多一些。钟、锣、钲、钹,等等。
丝,作为乐器也称弦。它的妙处在于,和不同材质以不同方式结合可以有不同的音质。筝和琴不同;琵琶与二胡也各有千秋。演奏的方式也随之不同,有指拨、弓拉、敲击(扬琴)等等。
竹,作为乐器也称管,以笛、箫等为代表。
在中国历史上,八音也并不是相伴始终。土、石、匏三者要早一些;礼乐结合后钟鼓长期居于庙堂;东晋以后,文化南移,管弦一度作为士大夫雅乐的代名词;而丝与竹在南北又有极大的差异。这些内容,都与具体时代的文化密切相关,此处就不深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