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鸡

　　孙楚

　　其实她想买的是鸭子。

　　千张和酱早就准备好了，她甚至想到了邻居家的那个小烤箱，对方好像很久没怎么用过了，上个星期串门，瞥到烤箱顶上落了半层灰。

　　她的家里是不会有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的。但好歹借过来安好，按钮一旋转，等到叮的一声响起，滋滋冒油的鸭皮烘得人满面红光……

　　想着她就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卖熟食的人顺着她的目光说，太太，现在烧鸡便宜着呢，比鸭子划算多了，你看。

　　那秤上约出的数字确实好看，起码标签上的单价做不得假，而旁边鸭子的价位，硬邦邦的给人一种“被吃”的感觉。

　　所以鸡或者鸭从来都不是选项，哪个实惠便宜，才是真正的题解。

　　店主可能碰见到她这样犹不自知的人多了，知道怎么样替她们下正确的决断。

　　随口说要整只还是分切时，就麻利的包装捆好，已探身体贴地放入她横挎的购物篮中。

　　一脸和煦微笑：

　　感谢惠顾，零头已替您抹去，一共127元整。

　　她刷卡。

　　手机上也有各种各样的电子支付。然而这种家庭采购，似乎刷老公的信用卡才是一个家庭主妇的本分之道。

　　那既是一种权利的宣示，更是一种实惠的便达。

　　毕竟老公养家，是天经地义的么。刷信用卡就是对于老公义务的提前预支而已。虽然家庭的小金库掌握在女人手上，但钱只有在没到达自己手之前花出去，那才算是“别人”的，入了帐就是自动有了“守卫”之责，那时结账总不免会有一种挥霍和心痛的感觉。

　　当年恋爱时也是如此。七大姑八大姨给她细细讲，说男人长得好看，从长远来看重要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讨论的结果甚至还指出，越是长得好看的男人，时间越长反而越容易成为婚姻里一个高危资产。

　　你想想到那个时候，七姑八姨们对她循循诱导，你已经人老色衰，自己老公又帅又有钱，然后满大街一堆的狐狸精花枝招展……

　　所以她就不寒而栗的下意识选择了那个长得丑的。不，不对，姑姨们的说法是“选了那个能享福的”。

　　所谓的“能享福”就是老公每个月能上缴妥妥的1万多块钱工资卡。

　　即便是现在，对于普通的家庭来说，也不能算是个小数目。

　　何况那时。

　　所以大家都说她选的好。

　　然后她也就觉得真得是自己选得好吧。毕竟都众口交赞了都。

　　何况哪怕即便是错的，进行投票公决，错的人如果数量占多，那结论还不是一样。

　　所以她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正确选择所带给她的红利。

　　除了晚上的梦总是空空的。

　　但做梦又不是做工，没有分毫收入，还白贴力气。没有也挺好的，真的。

　　有时她也曾想过和那个当年长得好看的人在一起会如何？然而就如她的容颜一样，美好是会在时间的浸泡里贬值的。对于惯常保守投资的她来讲，想象一下罢了，作为人生的选择是不足为凭。

　　因此她乘着烤鸭的美好想象出发，挎着一只烧鸡的实惠赶回。

　　全家人蘸着酱就着葱叶，吃了一顿千张卷鸡皮什么的。

　　因为是第一次品尝，反响倒也还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