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三无故事,浮夸预警。

这是一座城池,是个圈,进不去,出不来。

宿舍楼很旧,上世纪的风格与那些晦暗的污渍一样,如跗骨之蛆,顽固地攀附在建筑物各处。这儿本来是为艺术团的学生准备的,人不多,房间门外稀稀拉拉地挂着内衣短袜,墙壁一半被漆成深绿色,合着碎石花样的水泥地映得整个楼道更像一个荒芜的垃圾场。冬至已过,但北方的天依然黑得早,下午三点的阳光藏着夕日的影子,暖烘烘的斜照显出空气里那些盘旋的尘埃,破楼道因此有点暧昧似梦起来。福前拾级而上,兜兜转转地走,一边嗅到一股刺鼻的尿骚味。那气味弥漫着,被日光一烘愈发浓烈,福前几乎能看得见那恶臭的轮廓。

他想不通自己的父母为什么会给自己起这么个名字。据说是因为生他前夜母亲梦见一个福字,次日清晨说完这个梦就诞下福前。守在外面嗑瓜子的老太太们都啧啧称奇,说这孩子以福字打头阵一定是个享大运的人。一通胡吹把夸得福前的亲爹飘飘然,随即给自己儿子定下名字,于是就这么在街坊间叫起来。或许母亲那夜梦见福字真是难遇的福兆,福前也一直认为自己的运气就是被那福字提前透支光的,大事小事时不时倒霉,顶着这么个名字就是笑话。福前成绩平平,偶尔靠小聪明能窜到前头去。他在班上总被起外号,叫“肤浅”,课文、作文里有这个词念书的男同学就要阴阳怪气地读成他名字的音调。反正那点皮相到底还是搁他身上长着,福前不在意。

福前家祖屋在临海的县城,那儿有一条江的入海口,冬天的阳光都比当地姑娘泼辣,嚣张跋扈,肆无忌惮的敞亮,不比这里的连一点温度都要藏着掖着,温吞又阴测测地炖着,似笑非笑似的。

顶灯歪在一角苟延残喘,浴室里几乎没什么人,就听见水哗啦啦地响。福前盯着掉漆的木长凳,心想,总有一天我要恨死这里。

年轻男人打伞从海鲜市场经过,伞尖将将要被上坡吞没时又绕回来,说要拐一兜海瓜子带着。小贩好心提醒剩下的海瓜子是下午刚捞上来的,要用淡盐水养一夜吐泥沙,今晚吃不上。福前叼着烟点头,随即钻到铺子里头找老板付钱。这两天雨季,大雨,铺子的塑料屋棚被砸出几条缝,福前挑瓜子正赶上一滩积水猝然滚下来,好巧不巧浇一满头,烟也给掐了。福前嘬着烟一晃一晃,老板见状赶紧打哈哈要加一条小黄鱼赔罪,他也没客气,爽快收下。

这地方和祖屋那儿的县城很像,滨海多丘,走三条巷要攀四个坡,水汽终年浸在人骨子里。晴天的时候,福前兴致来了就去浅海上游泳,或者干脆漂着。海浪打过来,淹没他,他就闭气沉下去。

这儿有一美女潜水教练,姓吴,潜水水平凑活但教学非常一般,美女也是自封的,但这儿除了她教练员只剩一众大汉,于是这姑娘专门坑外地来找情怀的游客,还坑得得心印手。不知道为什么她对福前这个闷嘴葫芦格外赏识,要主动打九五折教他浮潜,说觉得他游泳很有水平是可造之材。福前笑笑,然后礼貌拒绝扭头就走,海边长大的孩子,再傻也不会连这个都要花钱学,而且还是九五折。做不成雇佣关系吴姑娘还不死心,要搞朋友关系。现在是旅游旺季,吴教练偶尔没客人就跑过来聊天。福前话少,适合当听众,她就拉着福前到她相好的烤鱼店里吹两瓶啤酒,偷偷埋怨一下那臭男人又怎么惹她生气。吴教练是自来熟的典范,也是某个雨夜,这人像跟看孙子似的看福前嘿嘿乐了半天,终于跟他坦白,说是感觉他有点像自己弟弟的一个老同学,一脸傻样,所以觉着亲切,愿意多说几句。这不知是哪一年的套近乎技巧,福前总怀疑这女人是不是保养得当,其实已经是该跳广场舞的年纪了。他的确有一位故友,那人也的确姓吴,不过他问过吴教练弟弟的事,确认不是同一个人。果然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但是问完了,他并没有安心,反有点焦躁不安。福前琢磨不透,就如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选这儿猫着而不是直接回老家。大概近乡情更怯,感受到又摸不着的最妙。假期苦短,后天一早他就要回北城工作,于是他又挣扎起来把海瓜子和鱼都收拾了,终于松一口气,坐在廊台木栏上荡悠着腿回邮件。雾气、海水与树林是浑然天成的幻境,将另一种晦涩在夜色里演绎得惟妙惟肖,让福前生梦,又催他梦醒。

暴雨,两人撑伞沉默地走进一个花鸟店,无数的鱼缸被错落地砌成一堵城墙,波光潋滟粼粼,他们就站在水光的两端。

一只手的距离。

福前猛地睁眼,差点从木栏翻下去,心有戚戚地一转身正蹭到挂杆子上的黑雨伞。哐当一声,雨伞砸到一楼防盗窗上——

这把伞从学生时代跟着他,撑起来能容两个人,挺沉。

一楼灯立即亮起来,脾气火爆的房东太太还没问候完福前家女性亲属,黑暗中就又传来一声滚动的声响,伞摇摇欲坠地在防盗窗顶边缘试探两下,终于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滚灌木丛里不见了。

福前在那一刻觉得自己就是那把大黑伞。

难怪总觉得哪里不对,原来是这阵子过得太安逸,没打小的倒霉运气作陪了。泥沙就泥沙吧,阎王爷叫你三更走,绝不留你到五更。福前面无表情地走回屋内,踢踢养海瓜子的盆,一边琢磨着要怎么迁怒连坐,一边转身冲着客厅喊。

“小雅小雅。”

“我在。”墙角的圆筒亮起来。

“我想听歌。......听新歌。”

“好的,小雅为您推荐本周流行榜单。”

这音响他也给爹妈寄过去一个,全声控,百依百顺,听说比儿子好使,亲妈已经给来家里吃饭的小姐妹炫耀过三轮了。

开灶台烧水,切蒜爆姜。

香。

房东太太又骂起来。

福前第二天动身动得很早,在大巴上打盹的时候又想起母校那个老宿舍楼,更微妙的是,那股臭味似乎历久弥新,梦里都能闻到......还是从自己左边?福前扭头往边上一探。

鼾声阵阵,再一看,邻座大叔不知何时脱的鞋。

福前又倒回去在软布座椅上蜷缩成一团,闭上眼。

吴城是他师兄,叫学长也行,总之比他高一级,是福前最好的朋友。吴城其人,人如其名,软硬不吃,也无坚不摧,间歇性暴跳如雷。当然,吴城那老狐狸贼得很,平时都把这些藏着揣着,对老师同学都装得一副活泼开朗的笑模样。福前一开始也以为他就是个会在球场上扮酷、卖蠢讨女生注意力的小角色,听他同班的顽主们说,吴城课业倒是认真,上课也活跃。不过这样的男孩子比阳光还不稀缺,随便什么人都能面不改色地夸他几句正直,大家乐于以他逗趣,但实际上并不会有人真正关心些什么。然而福前莫名其妙地在第一面就觉得,这个人向所有人隐瞒了什么东西,他越是笑得春风和煦,福前越觉得吴城恶心、虚伪,又或许他的师兄根本不在乎别人,他就是以成功瞒天过海为傲,以戏弄所有人为乐,以这点无解又无聊的胜利满足年少时在空中猎猎作响的虚荣心。

福前讨厌吴城在人前轻佻上扬的眉峰,而人后的吴城则总是微微皱眉,整个人显得很沉闷,又有点脆弱,那时的师兄让福前觉得很亲切。或许他还有点别的什么,但福前不知道,也无意追根问底。反正就他所了解的吴城是个颇认死理的混球,固执又强硬,福前参加社里的活动就没从他这儿讨到过假,他认定的事没人能劝说。吴城是杂货社的元老之一,所谓杂货社就是个学校里学生自发搞出来的一个小修理铺子,有时也帮学生修修自行车什么的。这里面的人大多热衷于手工鼓捣点东西,日常社团集会就是各自埋头敲敲补补,做完了就走。福前喜欢这里的沉默,其他地方人们太亲密了,他不知在那如何自处,而那种地方也从来容不下他这种一无所长的货色。他去的时候吴城正蹲在地上在修自行车,不知道是哪个姑娘的,那人满手的油污侧着头正在卸车链子,修得很认真。他凑过去也蹲下来,仔细看吴城的手在车轱辘之间如何磕磕碰碰。那是福前第一次发现吴城肃静的样子。再之后福前下定决心去找吴城,结结巴巴地说想跟师兄学修点东西。

“那先学什么?”

“自行车。”

福前本以为自己这个答案足够特别足够让吴城看他一眼,然而吴城叼着扳手只含糊应了一声。

“等会儿弄完陪我去吃那家面馆吧,牛肉多,汤汁儿勾得好。”

福前在那儿最终也没学会多少东西,他做东西做得不多,本来自己也不是手巧的人,索性就时常在吴城边上看着他摆弄那些零件。冬天的时候吴城有时会把集会地点选在老宿舍楼的活动室里。老楼卫生条件不好,墙角地缝里的都是些陈年顽渍,象征性地扫撒一下也就罢了。内衣内裤在楼道里兀自成为蔽空的旌旗,球鞋的味道在楼道里发酵发得经年累积。下午气温稍高,日光带着睡意是无声的潮水很快就淹没了福前。微弱的热度裹着他沉潜起伏,让福前误以为自己眼下还躺在家乡的海边。事实上,大多时候无论修东西还是做东西都很枯燥,于是福前无聊时总会缩在旁边看得昏昏沉沉直至彻底睡死过去,醒的时候吴城和众人一起已经收拾完走了,没留下任何东西。吴城某些时刻会让福前觉得,他的心其实被活埋在某片幽深的水下,福前、总是自动卡死的老木头门、大红色秋裤、浮动的尿骚味儿或者反复经过的学妹阿花都不能打扰到他。

福前揉了揉太阳穴清醒过来。荒山野岭的收费站正热闹着,车刚停稳当,大巴上就顿时风吹草低见牛羊,面包袋、瓜子壳、迷你肠的塑料包装全漏了原形。车坐太久了,福前下来时腿都有点软,于是抓紧时间叼上一支烟。他烟瘾并不大,大多时候就是想靠这个动作分散点注意力。再过一站就到能转火车的地方了。

他记得后来有次新年联谊会吴城被京剧社拐去演了个乾旦,唱什么《千秋亭》。由于奶奶是个老票友的缘故,吴城还算勉强有点基础能唱上几句。谁知两场唱下来,吴城偏偏就哄得小姑娘们一愣一愣地咋呼,一朝小人得志了。福前在虎度门跟前打杂,吴城油彩还挂脸上就笑眯眯地点那些花花绿绿的纸条,他冷眼瞧着无端地就觉得气闷。不止如此,连福前熟识的素日腼腆的阿花,今晚都有意无意地提让福前带她见见吴城。

“福前!”

福前没敢听完接下来她那句“求求你”就跑没影了。他承认自己不会拒绝。现在想想,可能用落荒而逃更合适。

吴城往化妆的隔间走他就不依不饶地跟着,也不说话,就在一旁低头蹙眉盯着吴城,直到吴城主动问他福前终于磨磨蹭蹭讲了阿花的要求。吴城不置可否,玩笑了几句要送他出去,可福前就是顽固地横在他面前不动。僵持了一会儿,吴城脸色逐渐阴沉,福前才如梦初醒想起来往外跑,快到门口时扭头望了吴城一眼,吴城看着他,没什么表情。再然后吴城突然冲上来反手就是一拳。福前早就知道吴城这个人喜怒无常,还有人传说他是郁躁症患者,但福前确实没想到他今天搞得这么认真,于是尽力躲闪了可依旧被打到腰侧。十几岁的男孩子就是个劣质的炮仗,一碰就炸,福前接着就头脑一热,条件反射似的就提拳往吴城脸上冲。等老师冲过来拉开二人的时候,学校唯三的带灯化妆镜被打碎了两面,包括正中间的那个新装上的。吴城的妆花了满脸,身上沾着玻璃渣形如恶鬼,而福前正被他按在地上扭成一团,脑子还是懵的。他手上沾了几滴液体,暗红色的,有点暖。

吴城的血。

联谊会不欢而散。福前抖抖霍霍地等了一星期却没等来任何通报批评。放假那天,他看见吴城远远地在前面,人正往校门口走,福前刚想叫一声,又想起两个人闯完祸还在冷战,就赶紧放下手。谁知吴城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突然回头,福前举起的手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去,只好假装在跟别人说笑,还讲得格外大声、手舞足蹈。福前用余光瞥吴城,见吴城淡定地转过去顿时松了一口气。然而师兄的步子又停了一下。喧杂的人群是个漩涡,搅和得福前发晕,吴城就遥遥地从那漩涡中挣扎起来,笃定又认真,微笑着冲福前比了个中指。

开春后福前才从别的哥们儿那儿知道,吴城用自己原本因为校联欢会要得的奖将功抵过了,还赔了钱,另外不知使什么法子,把福前勉强摘出去了。福前知道自己这回欠下吴城一个大人情,但他想不出怎样弥补,无以为报,只有回以加倍的顺从。两人却还是疏远了。吴城打完球发现福成在等他,直接走过去用脏手拍着他的脸,说,福前,你别总压着自己,没必要。

福前其实没太明白,吴城有时发完脾气就是神叨叨的,说话跳接得厉害。但他还是说了句,好。

没有人能在那时预料到那个即将流传九十九天的谣言。然而谣言的九十九天过去了,所有经历者的无数个九十九天、一百天也都在衰老中坍为灰烬,可是直到福前重新踏上北城的那一天,他也依然在为吴城保留着那个秘密。

关于那个谣言的秘密。

万幸到达北城时时间还有余裕,他去了那个小教堂。当时和吴城一起去的时候是个冬天的傍晚,满树的乌鸦栖在光秃秃的枝干上,鸦羽在暮色中和枝干融成一体,好像那些乔木一日之间鼓满了肥硕肿胀的瘤,行将就木。现在是盛夏,树荫遮住了那些阴鸷的影子,只听见稀稀拉拉的啼叫。

阿花自杀了。

准确说是未遂。虽然她上吊没多久就被巡楼的校警发现救了下来,但是那个年代的北城闭塞又保守,这样的新闻如同一根引线,势不可挡地点燃了所有人敏感的神经。阿花哭泣着声称自己遭到强奸,目前已经怀孕还被施暴者威胁。阿花的照片一时间被打满了马赛克地在这里传播,楚楚可怜的模样就像那个教堂里彩色马赛克拼凑的玛利亚,透着粗糙又令人心碎的味道。在家长、学校的百般思想工作下,她终于透露出了一点消息。事实上,大家都知道阿花追求过吴城,所以即便她只是微妙地肯定了一点捕风捉影,立刻会有要求严惩和赔偿的家长与嗅腥追来的记者赶来,还有不愿意透露身份的热心同学提供他们野合的时间地点,他们心照不宣地试图将他包围,撕成碎片。吴城并没有沉默,他一条一条地否认了阿花所谓的控诉,但吴城郁躁症的病史被翻了出来进行反复咀嚼,他的一面之词显得不是那么重要,很快,所有人谈到他时的眼神都充满了某种揶揄的暧昧。

福前知道那都不是真的,吴城虽然偶尔乖戾但不可能做那样的事,但他无法说出原因,只能做个旁观者。

然而福前沉默时谣言依然甚嚣尘上。众人茶余饭后窃窃私语的无非是吴城压抑的心理只能靠皮肉来缓解,阿花和他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一个值得可惜。后来甚至有人列举吴城与同性亲密的举止,质疑整场闹剧的合理性,推断吴城是否有男性的性伴侣。舆论场的风向瞬息万变,连阿花也在日复一日的割据中逐渐败下阵来。阿花终于在某次采访中哭着坦诚了真相,她真正的恋人其实就是那个发现她自杀的校警。她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腹中胎儿已经四个月了,她担心流产的风险想偷偷把孩子生下来,年轻校警怕担责任,两人合谋寻找替罪羊,两人原本想着不仅能得到舆论的偏袒,甚至还能捞到吴家大笔的赔偿。于是之前恨不能啖肉吸血的人立刻转而同情起吴城,甚至还有好事者给他拉了个横幅,歪歪扭扭地写了几句口号,大家都互相转告关于他的那些传闻的辟谣。然而继吴城否认与阿花的纠葛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等九十九天过去,风波平息,吴家来人给学校送了一份退学申请。吴城转学了,听说是去了南方的一个内陆城市。大家开始遗忘。固若金汤的城池同样是位温柔的母亲,比海水还深邃几分,她包容一切风浪与波折,最终温和地将其吞噬。干干净净。那几届老生记忆深处的事情现在已经鲜有人知,终于变成了他们公开的默契。

可是福前不仅在那九十九天的夜里辗转反侧,甚至事件进入尾声后仍经常忍不住打寒颤,因为他知道谣言里有一部分是真的。

他亲眼看到吴城和一个男孩子在浴室里有暧昧的行为。

吴城不喜欢女人。

小教堂已经没什么人了,附近的小区纷纷欢天喜地地盼来了拆迁令,这里很快就是一片废土,等待新生。福前在长椅上坐下,望着墙上暗淡的玻璃,终于起身向小木阁走去,尽管他清楚,这里不会有人听到他的忏悔。

老宿舍楼的浴室里墙壁是淡淡的烟绿,只有两盏灯,分别歪斜在相对的两面墙上。那个男孩子一个人在空空荡荡的浴室里洗澡,他搓着头发,突然就径直躺在了瓷砖地上。滚烫的水流从莲蓬头喷出落在他身上,又不断随着呼吸滑落汇聚成他身下奔涌的溪流,带走他自身的水分和热度。他张着嘴微弱地喘息,好像浮潜于海上,将要溺死在水中。

他起身的时候门被推开了,吴城端着澡盆进去。他傻傻在外间站了一会儿,看着吴城留在绿漆木长凳上的衣物发呆,等回过神时,他发现已经拿起吴城刚换下来的衬衫狠狠地嗅着。他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衣服,逐渐发出如幼兽般的呜咽,声嘶力竭地憋在喉咙里,直到吴城带着一身水汽攥住了他的手。他惊讶了一瞬没来得及解释,吴城面无表情地直接一拳把他摁在了地上。

氤氲的水汽迷蒙开来,吴城冲出来的时候没关水,水就哗啦啦地冲刷着瓷砖。

吴城在浴室里走来走去地问他,为什么。他一边质问一边倾身压制着少年,吴城逐渐贴近他的耳侧,怒气冲冲地低吼着什么。少年很瘦弱,他只是闭着眼摇头。吴城停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他的手开始向下游走。

“你刚才做的在我面前再做一遍。”

少年瞪大了眼睛连忙退缩,紧张地结巴了半天,半晌说了句,我,我有,我也有病。

“你偷过多少衣服?”

长椅、盆和垂落的衣物交错着构成了一个窥视的视角,浅蓝的瓷砖上映着人影。吴城抚摸着那个少年的小腿,湿漉漉的,在他掌中微微颤抖,他低头凑了上去,一手将哪件衬衫狠狠系上了少年的腰。

水声不停。

那个男孩子在亲吻中喘着气开口。

“你说的,我别总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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