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小路
(春回大地,日暖花开,菜畦蝶舞,惠风和畅。时余散步于黄昏之阡陌,见天地之和谐,意境之唯美,有感。今作此文以忆之。)
和这条路本已是老相识了,可惜到如今才发现它的美。正如儿时背得滚瓜烂熟的一首诗,到了加冠的年龄才懂得小时要背它的理由。
高中前还是和爷爷奶奶一起住在城镇的大河堤上,家门对着的便是这条小路。一个下坡后,一直通向城镇比较偏远的郊区。由于不是交通的主干道,出门几乎没有走过这里。一晃到了考大学的年纪,遗憾的是高考失利,到了偏远郊区的一所补习学校复读。学校出来便是这条小路的开端,尽头则是堤坝上奶奶的家。那时我睡在学校附近叔叔家里,白天则步行这条路,去奶奶家吃饭。于是又与这位老朋友结缘了。老实说,高考失利,每天又需要步行几趟这么远的路程,心中不免有些不快。然而后来,我却完全改变了这种看法。
出学校的门,路过一座小桥,转个弯,便到了这条幽径。一眼望去,笔直地延伸到了前方的堤坝上,像是刚强有力的臂膀,推向远方,然而她本身绝不是这么地刚强———她是细腻、温情的,小眉小目般的秀气。看,路的左旁是一大片农田,像是大片干干净净的绿地毯,还有些菜园做点缀,靠近路边则是散落的几户人家,时而有炊烟袅袅,几位老人坐在屋外;往右边看看,透过一排小树,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的小溪,虽然不是特别清澈,但很有活力。溪水琤琮,鸟儿欢悦,不绝于耳。路两旁的野草随意地长着,仿佛也在享受着这份闲适。而我最享受的,是黄昏时走这条路的感觉。一天紧张的学习生活过后,欣赏一路的风景成了天然的解压方式。正值阳春三月时,是万物复苏的时机,农民们也开始了劳种。我那时喜欢一个人慢慢地回家,田里的农民开始“日落而息”,两三个一起扛着锄头走在田间的小路,高声谈论着什么;有的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骑,看着他们背着草帽,按着车上的铃铛,经过出来散步的老人身旁。这是一幅余晖下人与自然和谐的画面,我想到了格雷的诗句:晚钟送终了这一天,牛羊咻咻然徐度原野,农夫倦步长道回家,仅余我与暮色平分此世界。现在即使每天要走一段长的路,但我也欣赏到了如油画,如诗歌般唯美的风景。我忘掉了所有烦恼,也从没有感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
沿着这条路走,不觉就到了一段上坡路,上了堤坝,也就到了尽头。这里常有凉爽的河风迎面吹来。不同于其他地方的风,这风湿润,带有水汽,新鲜,感觉极有生命力。吸上一口,仿佛能滤净体内尘埃,可以延年益寿。到了堤面上,眼界突然广大,又是另外一番情景,如航海的勇士看到了海平面突现了新大陆,又如宇航员冲出大气层看到了广袤深邃的宇宙。一条宽阔的大河忽现在眼前。如果是在有雾的冬天,就有大小的船只在河面上若隐若现。现在这个时候,河岸边也有不少人在撒网捕鱼。堤面则是我熟悉不过的地方了,小时和伙伴骑着自行车在这里奔驰的情景至今还能回忆得起来。这里来往的行人,有进城做买卖回家的,有赶着牛儿往回走的,还有在河边跑着放风筝的小孩。伫立尽头,回首望,小路披着温柔余辉的轻纱看着我。如摄影艺术家镜头下的世外桃源。每天带着这份美的享受,回到家中。
每天的回家之路成为了我一天中最期待的事,也是最能让我开心的事了。远离了城市的喧嚣与繁华,远离了钢筋水泥与人情世故。尽情地享受着安静的时刻。我那时还经常插着耳机,听着Sofia Jannok的那首《Liekkas》,慢悠悠地散步。听着它,眼睛闭上时,浮现在脑海的是北欧山脚下别有风情的小山庄、草地,还有荷兰那郁金香中的风车,真是缓缓的安静;睁开眼睛,感受到的又是东方独有纯朴的农家乡间风光。我体会到了艺术的力量,体会到了大自然的可爱,体会到了生活中原来并不缺乏美。看田园,闻鸟鸣,浴春风,还不忘默念几句陶潜的诗句,感觉自己像个诗人。不,我不是诗人,只不过是在诗意地生活罢了。古人云“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合一”,是中国古代哲学家追求的“天人合一”的境界,讲求人与大自然之间的和谐,我对此有了感性的认识。闲暇时,也不忘作“诗”一首:
暮云叆叇夕阳晚,小溪石出清流缓。
归人歌伴飞鸟去,邻家稚子逐鸢仰。
腹笥太简,虽写得不怎么样,但却是自己最真实的感想了。
2013年5月15日于湘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