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木按下开关，门口写着豆丁便利店的霓虹招牌在晨辉下熄灭。路旁的攀枝在秋风中摇曳，这座悠闲的小城市刚从睡梦中醒来。
“叮咚”，走进来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身上穿着白色汗衫，脖子上搭着条纹毛巾，对余木说：“小木子，还没有下班啊？哈哈，”举起手中的保温杯向余木晃晃，“老头子打点热水啊。”也不等余木回应径自往饮水机走了过去，熟练的用热水烫洗杯子然后开始装热水。
老头姓张，是附近的居民，在装完水以后迈着步伐走到余木面前，“小木子不错，脑瓜锃亮有前途。”说完背着手出了便利店，往不远处的南岸社区公园走去。
余木摸了下自己光秃秃的脑袋，自始自终没有说一句话，被骂秃驴他已经习惯了，被鄙视为太监他也没有生出一点的火气，埋头擦拭柜台，像一只鸵鸟一样，脑袋扎在土里不管周边世界是刮风还是下雨。
柜台左边的仓库门被推开，王晓伸着懒腰走了出来，看到余木的光脑袋忍不住就走上去拍了一巴掌。
余木回身看着王晓，嘴巴抖动想要说点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哈哈，看你这蛋头就想拍一下，忍不住啊。”王晓挑着眉毛看余木，“手感不错，声音脆响。”
余木一声不吭，继续擦拭柜台。
王晓得意的拿出一个纸杯，从咖啡机打了一杯咖啡，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来，心理寻思：跟怂包一起值班也不错，一觉到大天亮，连轮换都省了，抿了一口咖啡对余木说：“货还没有盘吧？手脚麻利点把货盘了。”然后摸出手机给女朋友莉莉发信息，问她等一下去哪里玩，昨天夜班但现在一点都不累，有的是时间玩。
“叮咚”王晓瞥了一眼门口，只见又是一个铮亮的秃顶脑门，心中大惊连忙从椅子上爬起来，把咖啡往洗手池里倒，顺手操起余木洗过的勺子装模作样的洗起来，“老大，来这么早。”一副无意间看到的模样。
谢田嗯了一声，“货盘了吗？”
“正准备盘呢。”王晓麻溜的从柜台下翻出盘货本开始盘货。
谢田是豆丁便利店南岸分店的店长，一个秃顶大肚便便的油腻中年人，南岸分店属于加盟店，谢田占有30%的股份，也算半个老板。
“余木差不多就先回去吧，王晓货盘完也可以走了。”
“好嘞。”王晓嘴里答得干脆，心理却咒骂：妈的，干嘛要我留下来盘货。
余木低着脑袋进了仓库，光线有些昏暗，除了堆满货物箱子以外，还有一张铁架床。余木脱了身上的工作服，换上门后铁钩上的长袖衬衫，最后摘下一个黑溜溜的小包就出了仓库，没有跟谢田和王晓打招呼径直离开了便利店。
出了门被初秋的风一吹，余木感觉不到清爽，有的只是阴寒，低着脑袋提着肩膀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地面的路砖一块接一块，连接成一条条平行的线。余木就像这些线，和谁都没有交集，在自己的世界中无限延伸，孤独的延伸。
街道上除了余木看不到一个行人，城市醒了，城市里面的人却还在睡梦中，走过两个街口，拐了个方向才看到一名清洁工扫着落叶，在余木经过他的时，清洁工停下手里的活微笑的向他点头。余木缩着脖子没有一点反应。
走没几步，余木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刚从便利店打了热水的老张。
老头晃晃悠悠的走着，速度很慢，余木只好放慢了脚步，他不想给老头搭话的机会，那会让他感到尴尬，感到无所是从。
突然，老头的保温杯从掌心脱落，掉在路面，里面的热水一涌而出，一阵热气升腾而起。老张颤颤巍巍的向地面倒去。双手捂住胸口一脸痛苦的模样。
余木惊诧的看着这一幕，然后就看到一个身影从背后冲了过去，是清洁工，迅速的抱住老张急迫的问：“心脏病发作了吗？身上有没有带药？”
老张啊啊啊的叫着，没有了方才调戏余木的利索。
余木脚步再次移动起来，看起来很沉重，从两人的身边擦身而过，然后速度越来越快。
清洁工冲余木喊道：“先生，帮忙叫救护车吧？”
余木充耳不闻，逃也是的离开现场，就像后面追击的是漫天的火焰。
公交站的余木喘着粗气，心脏砰砰的直跳，光秃秃的脑袋满是冷汗，秋风一吹冰冷刺骨。
公交车到站，整辆车一个乘客都没有，余木感觉自己就像走进了一口棺材，他没有坐下，望着车窗外，透过楼房，他依稀可以看到那个老头依然痛苦的倒在哪里，清洁工焦急的呼叫人来帮忙。
暴露在外的楼梯，随着岁月腐蚀，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只剩下斑斑的锈迹，余木一脚踩上去哐哐作响。到了二楼刚好看到一个少女用脚后跟脱下小白鞋，露出一只洁白的小脚丫，去夹门手把。这是一个没有手臂的姑娘，两只袖口像一对折断的翅膀飘荡着。
余木侧身从少女身边走过，没有对眼前的一幕多看一眼，匆忙的用钥匙打开203的房门，闪身而入，“嘭”的一声将门关上。少女疑惑的看了一眼203，轻轻的把房门关上，然后穿上小白鞋，下楼去了。脚步落在楼梯上一点声响都没有。
回到公寓，余木把黑溜溜的小包一扔，就开始脱身上的衣服，然后是裤子，最后赤身裸体的往洗手间走去。拧开水龙头，然后整个人躺到了浴缸中，任由冷水一点点的漫过赤裸的身躯。
只有水，方能浇灭那些该死的火焰。
冷水溢过了浴缸，哗啦啦的往外滩着，余木没有关闭的想法。整个人缩进了水中，冷水又涌出来好多。水面下余木睁着一双眼睛，露出了微笑，只有这个时候那些火焰才拿他没有办法，他想要一直这样下去，可惜死亡也是需要勇气的，最终还是浮出了水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