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面無表情地坐在水邊,我不會游泳,卻在水裡不停地掙扎,想儘快地靠近妈妈,但是卻感覺距離妈妈越來越遠,好像我快要被水淹沒了。
我用力地滑水,嗓子又彷彿被什麼扼住,內心在焦慮地哭喊,妈妈,您等等我呀,沒媽的孩子怎麼過年啊,不要丟下我呀⋯⋯
睜開濕潤的眼睛,眼角真的有淚水,嗓子好像真的吶喊過,但眼前的一切卻是小弟弟家的客房,妈妈您根本沒有來過的新家,您已經走了7年了,多麼希望您的離開就像剛才的夢一樣,可以在醒來以後,一切都可以不算數,重新開始。
白天的夢總是清晰又無奈,我起床去找小弟弟和其他家人,家裡所有房間的門都是敞開的,我一個個的走進去,又一個個的退出來,只有傢俱和被子雜物靜靜地看著我,家人們在我睡著的時候,都不知去了哪裡。
一種孤獨和無助感瞬間爆棚。原以為和家人團聚時,會緩解或者分散對妈妈的思念,結果還是一樣的想您。
我沮喪地躺回了床上,回憶著往事裡的以及夢裡的妈妈。
不知道過了多久,老爸和小弟弟帶著姪女回來了,他們去超市補買年貨了,老爸又趕了個堂兄的酒場,帶了點酒意,進門放下東西,就開始在廚房裡切割肉皮,準備做肉凍,不知道是刀不夠快,還是肉皮太多,他切的有些煩躁。
我進去廚房問他需要幫忙嗎?他竟然在抽泣,擦著眼淚說,他覺得妈妈您就站在他身後,他在代替妈妈給我們做好吃的。
我聽了心酸,一些掙扎,一些暖流,一些無語,心底波瀾。
誰做的任何事情僅代表自己行為,如何可以替代了任何人?您說呢?妈妈,您從來不會說這樣的肉麻話,您總是默默地備好我們喜歡吃的食物,變著花樣地猜測我們也許愛吃的東西。
晚飯時,大弟弟提議確定下春節的時間安排,提前做個計劃,以免臨陣匆忙。
小弟媳說她嫂子明天想搭順路車去拿雞蛋,老爸說要去接阿姨回來過年,我說要去給妈妈上墳,再去看看中風的舅舅。
老爸說,你們舅舅不用去看了,今年看兩次了,他也不認識你們。親戚們也不知道你姐回來,她不用去了,一輛車坐不下。
弟弟們不同意,特別是小弟弟極力為我爭取,姊姊想要去給妈妈上墳,是必須去的。
當晚話題被其他事情偏離了,爭論沒有結果。
我把紅包和家人的禮物分給了每個人,老爸還一半紅包給我,說禮物收下了,錢不能收太多了,我也不容易,來回推讓半天,我暫時收下,沒搞懂他什麼意思?但我內心已決定,等阿姨回來後,再單獨把這一半錢給她裝個紅包,感謝她照顧老爸。
除夕一早,剛吃過早飯,老爸說車裏坐不下,很多事情需要我們單獨行動了,他不去了,讓我們自己去安排走上墳親戚。
弟弟們弟媳瞬間炸鍋了,都說不行,我心裡冷冷地笑了,平靜地告訴大家,不要為難了,我不去了,大家就當我沒回來吧。
小弟弟說開兩輛車就可以了,大弟弟說還是一輛車省油,小弟媳說,姐,風俗說閨女們上墳對弟弟不好,再說外面變天了,風也大。
嗯,對呀,你們快準備東西出門吧。
給小朋友多穿點衣服啊,昨天她還吸鼻涕呢。我冷靜地告訴他們。
他們很快就下樓了,後來小弟媳又返回兩次,慌張地連供果都沒來得及帶,是怕我反悔嗎?
忽然間,小弟弟的家又剩下我自己了,妈妈,女兒遠嫁,患病期間的治療和照顧都不到位,已經不孝了,再增加一次吧,請不要怪我啊,即使怪也沒關係。
也許我和您都是多餘的,就像您當年從生病到離開,年紀輕,時間短,幾乎沒有麻煩很多人,也沒過多地拖累家人,您總是隱忍和委屈,所以,今天,我也不想讓家人們為難。
剩下我一個人時,我可以靜靜地想您了,他們要去給您上墳的地方,其實只有您的外套包著您的骨灰,骨灰是我和小弟弟抱回來的,外套是我挑選的,橘色格子的,還有紫色毛衣,都是我喜歡的,雖然遷墳的時候,已經有些腐爛,但是它們一直都在我心裡,常常會想起許多遍,我不陌生,也不會忘記。
我燒上水泡上茶,把小弟弟家的沙發,茶几收拾乾淨利索,我知道您就在屋內看著一切,明鏡兒一般。
也許我該收拾行李離開?去海南,福州,還是濟南?到底哪裡是我的家呢?到底我該和誰一起過年呢?我真的糊塗了。
如果半年前的這種狀況,我也許拖行李離開了,但是這一刻,我距離您這麼近,妈妈,還有您曾經最親的家人們都在,我決定留下來,我們一家人一起過年,好嗎?
心安即吾鄉,心安即吾家。
看到這句話,如此應景,用它做標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