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跟大黄认识是在一次下乡支教。
跟馍馍咸菜棒子面粥打了许多天交道后,终于迎来了最最激动人心的一次加餐——有肉!
嘴馋溜进厨房“欣赏”的时候,大黄刚好在专心致志的切肉丝。
露出手腕专心做事的男人最帅了。
虽然比肉丝逊色了那么一丢丢。
“哇,刀工不错啊,一看就是经常下厨的居家好男人。”我直溜溜的盯着肉丝,恭维着切肉丝的人。
“一般家常菜还是可以的。”那人却不为所动。
“哇塞,那你会不会做鱼香肉丝啊?”我咽了咽口水,目光终于从肉丝转移到大黄身上。
“你喜欢吃?”大黄依旧高冷,眼皮都没抬。
“对呀对呀特别喜欢,我的志向就是吃遍天下鱼香肉丝!”我一脸憧憬,一脸坚定。
“……”大黄也终于从肉丝上转移视线,抬头无语的瞅了我一眼。
怎么这表情?难不成是在嫌弃我的远大志向?
这怎么成!
于是我忙不迭的补充了一句“你不知道吧?鱼香肉丝可是全中国点菜率最高的一道菜。”
鉴于他那无语的小眼神着实刺伤了我,以至于在一起后我还恨恨的问起这件事。
“说吧,你当时是不是觉得我这志向挺没出息的?”
“没有啊,我倒是觉得这女孩儿挺好养活。”
2
我认为大学时代的情侣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一起吃食堂!
自从跟我在一起后,大黄的食谱中理所当然的添加了鱼香肉丝这道菜。
吃盒饭时,一个人可以选择三个菜,六个菜里必定会有两个重复的鱼香肉丝。
吃盖饭时,一份鱼香肉丝一份别的,换着吃的美滋滋。
吃炒菜时,也必定会有我鱼香肉丝大大的一席之地。
大黄在受到无数次摧残后特别纳闷儿特别无奈的问我:“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吃鱼香肉丝啊?都吃不烦的吗?”
“下饭!”两个字回过去,大黄就再也没说过什么了。
知道我无肉不欢,大黄会把一份鱼香肉丝里少的可怜的肉不动声色的夹给我,而他则负责搞定我不喜欢的萝卜和洋葱。
肯把本就不多的肉让给你的男人,绝对是真爱,遇到就嫁了吧!
我感动的两眼泪汪汪:“大黄你真好。”
“说了多少次,能不能考虑换个昵称?”
“为啥?”
“跟狗名似的……”
我一口鱼香肉丝喷出去,哈哈哈笑的喘不过气来。
“你会不会陪我吃遍天下鱼香肉丝?”
“会。”
3
鱼香肉丝真的是很神奇的一道菜。
有的地方放蒜苔,有的地方胡萝卜,有的地方有木耳,有的地方有茭白,有的地方还有笋,有的地方加青椒,有的地方甚至放芹菜……
真是亮瞎宝宝的小狗眼。
有人告诉我南方的鱼香肉丝跟北方是不一样的。我们北方人吃的偏辣,南方却是发甜的。
这十足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有一次跟大黄出去旅行,在一家人气爆棚的特色餐厅坐定,服务员热情的推荐招牌菜如何如何的时候,我冷不丁来了一句:“你们这儿有鱼香肉丝吗?”
服务员姐姐似乎被震到了。
我还十分好意的补充了一句:“就是家喻户晓特别有名的那个鱼香肉丝。”
最后还是大黄先点鱼香肉丝后又点了几个特色菜解了围。
南方的鱼香肉丝,味道竟然还不错。用大黄的话说,我像发现了新大陆,眼睛瞬间就亮了。
“好吃好吃,竟然真的是甜的!”
“你慢点儿吃,服务员,再来一碗米饭。”
真是知我者,大黄也!
4
大黄大学期间勤工俭学负责护校,因此不住宿舍楼而是住在教学楼一间小屋子里。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在我第一次参观见识到装备齐全的柴米油盐后,惊呆的感叹了一句“你们小日子真滋润。”
竟然还能自己生活做饭,我们宿舍插个吹风机都会断电的好嘛!
然后大黄用他亲手做的鱼香肉丝堵住了我愤愤不平的嘴。
这味道,这味道,跟上次旅行吃到的好像好像!
“天呐,你是怎么做到的?”我赶紧又吃了块儿肉压压惊。
“就上次啊,问了问那边的厨师。”大黄一贯的语气,轻描淡写。
“啊?啊……就你去厕所那会儿?怪不得你去厕所去了那么久!”
在我被感动的差点眼泪汪汪的时候,大黄不自然的转开了话题:“味道怎么样?”
“特别好吃,颇得精髓啊!这真是你第一次做啊?也太有天分了吧!”我毫不吝啬我的溢美之辞,因为真的特别赞!
“好吃也不要吃太撑,反正我还会给你做一辈子的。”
这简直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情话了。
扒拉着米饭往嘴里送,一不小心就呛到了,呛的眼泪哗啦哗啦往外流,怎么也止不住。
后来冲大黄的室友炫耀,室友们纷纷嗤之以鼻:“嫂子你可别听他吹,给你做之前,兄弟们可没少给他当小白鼠,整的老子现在看见鱼香肉丝就想吐!”
我愣了几秒钟,随后哈哈哈大笑着拍了拍那几只的肩膀:“没事没事,以后嫂子罩着你们!”
心里有什么东西不断滋生着,满满的快要溢出来。
5
你看我们那时是多么的好啊。
好到我想要一辈子黏着这一个人,吃一辈子的鱼香肉丝都不会烦。
然而我们分手了。
6
曾一起规划好的未来,被现实的大海冷冷拍下,死无葬身之地。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儿了呢?
从让他去应聘他却拒绝的时候?从说好回家见爸妈他却退缩的时候?还是从哪些我未曾发觉的时候?
“你,愿意来我家这边吗?”
“不是说好一毕业就来我家这边吗?机遇好,待遇高……”
“可是养儿防老啊,我得陪在我父母身边。”
“你不是说你爸妈不强迫你留在家里吗,说什么男孩儿出去闯闯挺好的。何况不是还有你大哥吗?而我爸妈就我一个孩子……”
“那就当我高攀不起吧,我留在家里什么都不愁,去了你那里却要处处看人脸色,难道以后有了孩子还要随你家的姓吗?”
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我几乎是傻了,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不记得是怎么结束的话题,只知道我确实分手了。
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把肉让给我了,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给我做一辈子鱼香肉丝了,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把我宠上天了。
这个人,他走了。
我的大黄,他走了。
走到曾无数次分别的宿舍楼下,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手泪。
这一次分别,再也不会再见了。
7
毕业季分手,这戏码再正常不过。
大家都忙着各自的前程,忙着各自的以后。
我一直没有搞明白究竟是为什么?说好的事情,怎么可以说变就变?
而我也不想再去问。
因为真的不可能丢下生我养我父母,自私的去追求所谓的幸福。
大概他也不能。
曾经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恨随便一个小细节就能激起满腹的伤心,恨那份从一个很亲近的人生中骤然抽离的落寞。
从那以后,我再没吃过鱼香肉丝。
8
离校的前一天晚上,大黄的室友,嫂子嫂子不离口的几个大男孩约我吃饭。
原本打算回绝,对方却一直邀请:“难道没有黄哥我们就不算朋友了吗?黄哥早走了,我们这群见证者,就不能送送你?”
“好。”大概是被“见证者”三个字刺痛,我答应了。
“你最爱的鱼香肉丝,多吃点,特意给你点的。”席间,小a故作轻松的说道。
“谢谢。”盛情难却,夹了一筷子,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鱼香肉丝什么时候多了种怪味道?
自嘲的想想,我大概真是被鱼香肉丝伤的透透的了。
“怎么不吃?跟黄哥似的。他前些天走的时候特意点了这道菜,也是一口没动,就是喝的烂醉,我们仨人拉他都费劲。”
“哦。”我不知如何接话。
“你,你别怪他,要不是他哥哥出了点儿事儿,他也不至于走的这么急,你们说不定还能……”
“什么?”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我如遭雷击。
眼前,那些不曾发觉的小细节正在逐渐的清晰。
“你,愿意来我家这边吗?”近乎恳请的语气,还是恳求?
说起他大哥时像踩中雷区的冷漠。
“不能陪你吃遍天下鱼香肉丝了,对不起。”
“你,好好的。”
原来,伤心的人,从来就不止我一个。
9
“我会陪你吃遍天下鱼香肉丝。”
“我会给你做一辈子的鱼香肉丝。”
“不能陪你吃遍天下鱼香肉丝了,对不起。”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吃了。
就这样,在不同的城市,我们怀着同样的心事,各自孤单着。
不祝福你找到更好的。
但祝福你找到更合适的。
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