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喜利

我出生在小农村，童年，夜幕低垂后的乐趣就是和小伙伴们一起去邻居家串门儿，几十个人聚集在一窑洞里，听大人们讲评书故事，那时候村里面识字的大人少之又少，村里唯有几个读书人就成了香饽饽，《三国演义》《薛刚反唐》《水浒传》等剧情基本都是通过听来的。而最让我兴奋的事情是看露天电影。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农村，能看一场电影几乎是一种奢求，在连自行车都很少的那个时代，几公里以外的村庄如果放电影，大哥哥大姐姐们就会奔走相告，早早吃了下午的饭，然后浩浩荡荡相跟着一大队人出发，靠的只是两条腿，特小的时候总是被哥哥姐姐们带着，大一点后就会和小伙伴们一起走，虽然几公里的路好长好远，走的大小脚酸痛，但是每次都怀着满腔的希望和好奇的心前去，一路上打打闹闹地不知疲倦，到地方以后人潮涌动，几个村子的上千人在哪里挤着看，有坐的、有站的、有爬在屋檐上的，有爬在树上的，还有跑在屏幕后面看的，万人空巷，那个挤是你想象不来的。如果是在邻村和自家村子里面放的话，那更是不必说了，全家人一起出动，每次观看都希望的就是得到胶片，一旦电影中断，肯定是胶片断裂了，所以我们一群孩子都会立马向放映机前围拢过去，然后就等待着放映员把损坏的胶片丢在地上，然后大哥哥们总会最先拿到分给我们小的孩子们一人一点，在那个时代，你要在别的村里面捡到和分到胶片，那是一种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在本村放电影的时候其他村子里面的年轻小伙子是不敢来抢胶片的，而我们村的小伙子到其他村子看也不会去抢，也正验证了强龙斗不过地头蛇的道理。那时候最喜欢看的就是那些胶片，也收集了不少，但是老是有个疑问：为什么那些胶片的人物几乎都是一样的动作，而且都是连续的呢？问过很多小朋友他们也回答不出来，直到很多年后，我才明白为什么电影胶片是那样的道理，如果要让电影连贯，每个动作需要成千上万的帧去完成。    那个时候，看电影导致的年轻人打架的事时有发生，但是也仅限于对骂和拳头，没有听说过特别过分的恶性事件，一般都是电影开始前，一旦播放，大家都会投入百倍的热情去看，看过几遍的人正好成为自己炫耀的资本，在滔滔不绝地给没看过的人讲着接下来的故事，而没看过的也会不厌其烦地问着接下来怎么怎么样，是好人胜了还是坏了赢了，是男人死了还是女人死了等问题。   

最喜欢吃的就是放电影时候买的瓜子，那时候5分钱一两，邻村的叔叔但凡唱戏、遇集、放电影等重大活动，都会第一个时间带着他的瓜子到达场地上来卖，他炒出来的瓜子特别香，瓜子大、无坏粒、也不缺斤少两，大人小孩都喜欢买他的瓜子，所以生意很好，其他人也有卖的但是都没有超越过他，所以他的生意总是很好，其他人卖过几次，没有生意于是也放弃了，父母常说，那个人很有生意头脑，做小生意赚了不少钱，后来到初中了，他的儿子和我们一起在杨家沟乡上的初中读书，长的胖胖的，也正印证了这一事实，而事实确实如此，在那个时代他们家很有钱，我们那时候只吃灶上的饭，他则除了吃灶上的饭，还要到外面门店里面每天吃个一块钱的肉夹饼或者买2块钱一包的果馅吃，把我和其他同学爱的。很多年后想起这件事，让我很有感触，他的成功，在于口碑和诚信，在于保质保量和用心，一分耕耘 一分收获，不赚昧心钱，也即是诚信生意人的根本吧！

农村的电影，一般一个晚上播放两个片子，大的村庄如杨家沟，一般会播放三个片子，三个片子播放完后，已经是深夜了，于是我们又拿着手电，在一片电光闪烁的长河中讨论着电影的内容，讲述着电影里面那个英雄怎么怎么厉害的故事，一路讨论和辩解声中回家，那一刻，仿佛自己化身成为电影中的英雄；讲述着那个女鬼多恐怖，导致自己一个人晚上不敢乱跑；快乐而又单纯。自从记事以来，在本村、邻村、邻村的邻村和乡上的电影院（只有赶集的时候才会放，票价5毛）看过的电影很多很多，大多不怎么记得了，此刻能记起来的也就是这些了，如《齐天大圣》《东陵大盗》《地道战》《铁道游击队》《高山上的花环》《少林寺》《烈火金刚》《咱们的牛百岁》《五朵金花》《小兵张嘎》《画皮》…等，这些电影给我留下了非常难以忘怀的回忆。当时的露天电影是一种很特殊的社交方式，人们可以一起欣赏电影，凝聚在一起，分享对电影的看法和感受。在那个时代里，我们的生活非常朴简，但是我们能够从这些电影中体验到生命的各种情感，这就是我们永远难忘的记忆。

记得在离家3公里外的村子杨家沟看完《画皮》后，接连几个月的晚上我都要比我大几岁的邻居家小孩送着回家，那个披着人皮的恐怖阴影让我度过了整个童年。

最喜欢看的还是枪战片了，于是和小伙伴们也会一起做出持枪的姿势，男孩子和假女子们玩着一些类似电影中的红军、鬼子、花姑娘、好人、坏人和汉奸的游戏，那时候我们最不喜欢当的就是汉奸、鬼子兵和妖老婆的角色，每个人都想当红军和好人，但是坏人总是要人当的，所以大多是通过剪刀石头布的游戏决定的，最后我们每个人几乎都没有逃脱充当鬼子、汉奸、花姑娘的命运，游戏之后还要评价谁演的好与坏，评价过后，对不好好表演的给予严厉的斥责和排挤，经过几次的威胁引导，每个孩子都会全身心的投入到剧情中，再现着电影中的情节，每个小孩都沉浸其中，乐此不倦。就在这个循环中，我们稀里糊涂地渡过了小学时代，虽然艰难，但是简单、快乐、充实。

我很庆幸我出生在那个时代，因为它让我拥有了难以替代的回忆和经历。在今天，农村人可以通过网络和数字化放映机观看更多更高质量的电影作品，观影体验也越来越好。但是缺少了以往露天电影那样的温情和浪漫。此刻我希望我的心能回归最真实的生活，虽然艰苦，但是简单而快乐。

2023.5.3于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