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双龙村,雷家的四朵金花,这下“闯祸”了。
带头闯祸的就是雷家的三丫头——燕儿。
看着一天天变样的雷家老屋,乡亲们好心地提醒,“看你爹回来,你们怎么交待?”
(一)
说起燕儿,她小时候就人小鬼大,用农村的话说,是胆子一雷钵大。她还只有六七岁时,就敢只身去把过继给远房二叔的四妹给“偷”回来。
那天,大姐、二姐跟随父母下地干活去了,她因为太小,还干不了地里活,就留在家里烧饭。那时农家的孩子,只要搭个板凳,能够得着灶台就能做饭,都是无师自通。饭做好后,她就往隔壁村的二叔家走去,想着今天一定要把四妹接回来。
雷家有四个丫头,年龄相差都不大,基本上是二三岁一个。因此四妹过继给远房二叔的事,她们姐妹几个都知道,三个小姐妹还曾瞒着父母去看过几次妹妹。
燕儿忘不了那天去二叔家正好看到的一幕。四妹自个儿还只一门槛高,就被二婶叫着去倒尿罐。四妹端着尿罐,吃力地爬过门槛的样子,燕儿这几天一想起来就心疼。不能再让四妹在二叔家受苦了,她一定要把妹妹接回来。
想到这,她不觉加快了脚步。赶到二叔家时,正好二叔二婶都不在家,她牵起妹妹就往外走。妹妹也很依赖这个姐姐,乖乖地跟着姐姐。渐渐地天黑下来了,不远处好像听到了二婶呼唤四妹的声音,她叫四妹莫做声,拉着四妹高一脚低一脚地向家的方向跑去。
好不容易总算到家了。她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一场家伙,不过为了妹妹,被打她也不觉得疼。她感觉她爸的胡子都气炸了,“谁让你这大胆子,要是在路上碰到坏人咋办?”好在爸爸扬起的巴掌就要落下,看到旁边可怜巴巴望着她的四丫头,最终还是没忍心打燕儿。
不过四妹自从被燕儿接回来后,再也没到二叔家。二叔二婶也没来争,因为四妹过继到他们家不久,他们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二)
这次瞒着老父亲重新改造老家房子的事,大姐雷志平找几姊妹商议了一下,还得由三妹和三妹夫来亲自操办。
一是大姐在北京、四妹在杭州,二妹做生意,隔得远又都走不开;二是三妹虽说也在上班,但离老家近,妹夫刚子又是搞建筑的,干脆把他叫回来亲自督办。当然也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她们几个都有点怕雷老倌子发脾气,只有燕儿能稍稍治她们那个火爆脾气的爹。
雷家老宅还是在父亲手里修建的,这么多年了,也没有修缮一下。以前是家里孩子多,负担重,没有精力去修。再后来看着几个丫头都出息了,工作的工作,做生意的做生意,平时也就老两口住,也就想不到去修了。
眼看孙子辈都大了,每次逢过年过节,几个丫头从外面回来,拖家带口的,住着不方便。雷老倌寻思着,今年该把老房子修一修了。他和老伴盘算着,准备年前从北京大丫头家回来后,就开始动工。他觉得也就个把星期的事,翻翻屋面、把墙壁刷点涂料、再拉个顶棚、换几个床,也就差不多了,顶多花个两万块钱。
其实几个丫头早就想把房子改造一下,只是老爹脾气犟,他不同意的事,谁都不敢搞。这下既然他有了这个想法,几个丫头就合计,等他们在北京还没回来之前,她们来个先斩后奏,把房子先搞好了,再和爸慢慢说。
就这样,大姐、二姐、四妹纷纷打款。燕儿和刚子夫妻俩全权操办。从八月尾开始,一直到十月中旬,刚子是又当长工又当老板,好不容易基本工程才完工。接下来又是装灯具、买家具、电器之类的,搞得差不多了,燕儿叫大姐回来看看,验收验收。
前几日大姐专程从北京回来,吃惊不小,房子装得太好了,怕老爸接收不了。用手机拍了照,准备回去先做做母亲的工作,再旁敲侧击地开导父亲。
(三)
看着被四姐妹装饰一新的房子,乡里乡亲的又是艳羡,又是关切。
“就这个雷老倌子享福,人都不在家,几个丫头帮他把屋子整得像皇宫。”
“看你们乱花钱,把这房子整得这好,你老倌子回来不跟你们发火才怪!”
“你们装饰得这么好,肯定花了不少钱吧,少说也有一二十万。”
“没有、没有……哪有这有多,也就二三万简单装一下。”刚子连忙说, 他可不敢把装房子的实价透露出去,要是让丈老倌子知道花了这么多钱还得了。
装个房子,搞得像搞地下工作。
还有十来天就是老爷子的生日,她们准备在生日那天探一下父亲的口风。无论如何都要在父亲回到家前让他知晓,不然他那个火爆脾气发了,可不是一般的。当然最怕的还是担心他血压升高。
怎么跟老爸说呢,这段时间可愁坏了几个丫头。
(四)
回到北京,老大选择了一个时机,把拍的照片和视频先给母亲看。不出所料,母亲看后说房子装得太好了,放在乡下不值当。“我和你爸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住这么好的房子不是糟蹋钱么?你们几个一年也住不了几个晚上啊。”母亲一阵唏嘘,心疼丫头们的钱。
为娘的知道几个丫头都孝顺,把老房子装饰一新也是她们的一片心,装都装了还能怎么办呢。她也清楚老头子的脾气,其实他每次发火都是为了孩子们好。
第二天,等老大和女婿都上班去了,给老头子吃了降压药,她就拉上老头子到小区的院子里走走,拉拉家常,想着顺便把孩子们装房子的事给他说了。迟说不如早说。况且当着院子这么多人的面,老头子就是要发火,也得看看地方。这是在北京,可不比咱乡下,可得注意点形象。
老俩口边走边聊,聊着聊着,就聊到房子上去了。老头子兴奋地正准备说说他的改造计划。老伴把他拉到院子里的条椅上坐下,“我告诉你一个事,你要保证不发火,我才说。”她故意卖了个关子,让老头子把心情压一压。
“好好的,发什么火?你快说。”老头子满不在乎。
“好事肯定是好事,几个丫头怕你劳累,提前把老房子给整修了。”老伴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了。至于装得怎样,等丫头们再去和他说,我先起个头,垫个底。
“装都装了?我还准备过二天给老王头打电话,让他提前给我张罗张罗。这下好了,不用打电话了。就这事,我干嘛发火啊!”老头子心想,这几个丫头还真是孝顺。虽然自己没有儿子,但几个丫头一点不比人家差。
看到他这么容易就接受了,老伴本来想好的好多话都没说。
第一关算是顺利通过,接下来就看丫头们的了。
(五)
到了十月十八,这天是老父亲的生日,雷家姐妹几个商量,干脆就在这天晚上由燕儿通过手机视频,把装修后的老房子发给父亲看。
不到七点,老大雷志平就安排把老爸的生日晚餐进行完了。“爸,您先喝喝茶,等会燕儿、琼儿、芳儿她们会给您视频,祝您生日的。”
正说着,微信群里“雷家(ga)屋里”家族群就有动静了。
先是老幺芳儿抱着儿子磊磊,给老爷子祝贺生日。听到磊磊奶声奶气说,“祝爷爷生日快乐!”老爷子胡子都笑得翘起来了。
接着老二琼儿提着一大块猪肉,给父亲视频,“今年猪肉金贵着呢,我专门托人从利川搞的猪肉、排骨还有猪蹄,就等着您和老妈回来呢。”
正在北京工作的涵涵(燕儿的丫头)也专程赶到姨妈家,给外公过生日,递给外公一个红包,“这是我参加工作给您的第一个红包,是我自己挣的,您一定要收下哦。”
给老爷子乐得哦,眼睛都迷成一条缝了。
老爷子开心着,大家也都畅快地聊着,只是都没提房子的事。
最难开口的事,当然得留给燕儿。燕儿和刚子专程开车赶到老家,准备就在装饰一新的老房子里给老爸视频。
燕儿上线了,大家都安静下来。老爸先发话,“你这个鬼丫头,跑哪去了,这会儿才上来。”
“有爹在,我哪敢乱跑啊,这不在’家’吗?”燕儿故意一边走,一边用手机把屋子里的陈设都晃了一遍。
“你还说没乱跑,这哪是你家,你爸还没老糊涂,你家的样子我都记不清了?”老爷子嗲怪着说。
“是在‘家’啊,您的家不就是我们四姐妹的家吗?有老房子在,我们的家就还在。这里永远都是我们的家哦。”
别看三丫头喝的墨水不多,这话说的,把二位老人和大家伙的眼泪都差点说出来了。
好一会儿,老爷子回过神来了。“这是我那老房子?净瞎说!”
这时老伴连忙帮腔,“前两天不是和你说了,丫头们把房子已整修了。”
老头子一听,急了,“是说装了,哪个要她们搞得像这样,这不是乱花钱么!”气呼呼地,一会儿站起,一会儿坐下。老大着急了,不知如何是好,生怕爸气急犯病。
“爸,您不是一直有个心愿,想接您杭州的亲家到我们家来玩么,房子不装得象样点,怎样对得住您那教授亲家?”老三燕儿是她爸肚子里的蛔虫,她知道在哪个点可以拿住她爸。
老雷四个闺女,只有老幺芳儿嫁得远,在杭州安家,其它三个都在本县,本乡本土的,亲家们相互走动,也都处得来。只是这杭州的亲家,人家是大城市的,又是文化人,老雷也想着与亲家接触,但奈何在乡下怕怠慢了人家。
“爸,您看房子装好了,现在也时兴生态旅游,到时就让四妹和四妹夫带着他那边的爸妈到咱这来,也来一次生态游,呼吸呼吸田野的新鲜空气,多好!”燕儿赶紧趁热打铁,补了一句。芳儿那边的视频也赶紧响应。
听到这话,老雷沉默了。
“爸,反正房子是装好了,要是不如您的愿,都是我和刚子拿着姐妹们的钱没办好差事,您要打要骂,随您!”燕儿又和小时候一样,和爸耍起赖来,把脸往视频上凑。
老雷扑哧一声笑了,“你这鬼丫头!”挥出去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又不知所措地放下来。
大伙揪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来了。
老雷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其实有你们这份心就好,老房子装不装都不重要。只要你们四姊妹生活都幸福,把下一代都培养好,我和你妈也就心满意足了。”
好大一会儿,大家都不说话。
燕儿的丫头——涵涵,和她妈一样,总不按常理出牌,见大家突然都不说话,就猝不及防地在老爷子脸上,吧滋亲了一下,说:“外公,我爱你!”让气氛又一下子又活跃起来。
一场“危机”就这样巧妙化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