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养了一条狗,房东不在家的时候一般门都不会锁,所以经常房门会被风吹开,狗狗一般自己呆在房东屋里,每当听到从楼梯传来脚步声,也不叫唤,只是屁颠屁颠地跑到客厅门口等着,抬着头向前张望,似乎没有那道门。
感觉家里养的宠物狗都是不怕人的,甚至对人有着天生的亲近和讨好。记得我刚开始搬进去的时候,这只狗就开始围着我,嗅着我,在我脚边跑来跑去。我们自然很快就熟络了。
房东时常会一天都不在家,狗就单独在屋子里。我时常一天不出门,在自己的屋子里。隔着客厅,我经常能感觉到房东房间里传来的孤独感,孤独似乎是没有界限,并且会传递的。
后来,只有我和它在家时,我也经常把房门打开,这个时候,它都会跑过来,摇着尾巴看着我。
我开始喂东西给它吃,一般是一些面包啥的,它很喜欢吃,但是怕对它身体不好不敢给它多吃。每次它想吃东西的时候,都会把整个身子立起来,两只爪子弯曲缩起,一下子让我想到招财猫的形象,感情这是一条招财狗。
它每次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用来支撑的两条腿都不停地在微微颤抖,应该是个挺不容易的动作吧,但它还是会坚持很久,坚持不住了才不得不趴下去,眼睛会流露出失落。以前没有和动物相处过,因此这条宠物狗的聪慧和丰富的感情都让我很吃惊。
说实话,我非常不喜欢那个姿势,刚开始可能觉得蛮稀奇的,这条狗挺厉害,挺特别的,但后来就让我越发觉得它可怜,并且它眼神里的那种祈求,会让我受不了。
房东说他也不知道是谁把它训练成这样的,只要想吃东西狗狗就会做这个动作。我也试图去告诉它不用做这个动作,我对它说:喂,看起来有尊严点怎么样?然后我摸摸它的头,帮它把身子放下来,然后给它一点面包,我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它,它不用那种祈求,也能得到食物,这样试了几次,丝毫用处没有,它该怎样还是怎样。
训练它这个姿势的人或许花了不少心思吧?它是不是曾经被饿了好久,当在绝望中发现这个姿势能给自己带来食物,便开始经常性地做这个动作,刚开始它也不习惯,两条腿难以支撑,后来慢慢就掌握了这项技能,哪怕自己会受到一些折磨,不过它大概也以为为了食物,那些折磨是天经地义了吧?
这种行为大概就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奴性吧,当自己最根本的需求被人类攥在手中的时候,它为了讨好人类必须学会一些野狗永远不必掌握的东西,而这种东西一旦形成习惯,便就习以为常了,聪明的它明白了一件简单的事:做这个动作很大几率会获得吃的,那便这样做吧!当我再去试图修正它这个动作的时候,因为触犯到了已经被调教成熟的思维模式,因此很难改变。
经常会有人说自己和狗一样,又经常有人说自己不如狗,以前我不太了解狗的痛楚在哪里,我也不太了解人比狗都不如的痛楚在哪里,而现在我大概懂了些许。
生活把成千上万的人变成了狗,它给我们设置了许多规则,在这些或者看得见或者看不见的规则下,我们老老实实遵守,则活着,不遵守,大多数时候也不至于死吧,不过活得异常艰难、心酸是必然的了。
我们低声下气,我们点头哈腰,我们摇着尾巴去迎合别人,对别人给予的一小块面包就感恩戴德。我们曾经也有棱角呀,但是大多数人没能横得过生活,从刚开始的锋芒毕露,到后来知道收敛,再到整天陪着笑脸,心里还会骂个不停,最后最可悲的是对此习以为然,连心里那点咒骂都被剥夺了、丧失了,只剩下对规则的深刻感悟,所谓的职场、人生经验。
在这样的进化过程中,一部分人变得老老实实,安分守己,只求混一口饭吃;一部分人内心早有算计,选择先做孙子,等孙子熬成爷,就去抓住其他孙子脖子上的绳索,狠狠地勒他们;还有少部分人,十分幸运并且艰难地一直坚持着去打破身上的锁链,可是这条路太难走了。
有多少人能打破掉身上的绳索呢?当我们乖乖的不再吠叫的时候,当我们对现实感恩戴德的时候,我们身上有一些东西慢慢溜走,人本是动物,只有生活这个残忍的机器才有本事把人身上的动物性统统剥夺掉,让他变成一只不会叫的狗。你要是真的把狗惹急了,它还会朝你叫两声,甚至向你扑过来,而有些人在被触碰到合法利益的时候已经变得比宠物狗还温顺。
生活太难去改变,太无力了,能做什么呢?无非是尽自己最大的一份努力,去让自己保持一份难得的兽性,去追求一些特别的东西,不要把自己真的变得比狗还不如,那真的太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