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倒计时一天天逼进中考大关,在眼前的总是完成任务后的放松和极度疲惫的倦怠,没有想到端午也在这一天到来。
往年让我记起端午的总是家门口小河上传来的一声声发力划桨的吆喝和飘在巷弄间的棕香。在家家准备过节的氛围下,循古礼:配艾草,擦雄黄,泡糯米,包粽子,赶跑着要踮起脚尖看龙舟竞渡,都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一旦我们从童年往事中抽身而出,就发现物非人非。穿行而过的街道,没有随高压锅呲呲声喷出杂着稻灰、箬叶、糯米香气的白色水汽,四散在空气中。既没有听觉的刺激,也没有嗅觉的享受,如何让人想得起端午?
噢,不,其实还有菖蒲。在我生活的小镇角落里,冲掉了朱砂油漆的木门上,对称地用红绳斜绑了两株菖蒲,枝开成扇。正好将落了彩妆,露了皱纹的门,映得年轻。大红大绿,像穿了花袄子的姑娘,极易让人心生亲近之感。大俗乃大雅。实在止不住要靠近的冲动,下定决心要推开这扇木门,看看门后会是一个种满紫藤的花圃还是任孩童玩耍的平整水泥地。如果幸运的话,还能看见一只大黑狗在绕着小朋友转圈圈。要不是我被大狗眼神死盯着、小朋友被突如其来的咆哮声吓得大哭的话,端午美好的情绪还能在脑海中多飘荡一会儿。
落荒而逃,一如我从记忆中落荒而逃的狼狈模样。
我不曾记得自己对糯米制品的深恶痛绝,放在嘴里咬不断,留在胃里难消化,又忍不住蜜枣的香甜,一口一口吃粽子;我不曾记得上学闹着要带上两个大鸭蛋,撞坏了一头还有另一头,撞坏了一个还有另一个,尽管最后还是输了,但那天我能比同学们多吃一个蛋呐;我不曾记得自己也巴望着像小伙伴一样,早早登上龙舟,代表村子出战,却总因自己不会游泳作罢,等到我学会了游泳,却对龙舟赛失了兴趣,连看一眼都欠奉,只觉鼓声和吆喝扰了我游戏的音效;我不曾记得母亲为熬出好粽子,提前到七都岛上扒拉了稻草,烧成灰带了回来,一天劳作只为一口吃的;我不曾记得随端午一起的还有茶叶蛋,在蜂窝煤上慢热的锅子里放了五香料粉,投了香干、鸡蛋、猪小肠进去,从早上上学一直焙到下午放学,回来信手捞上一个蛋,味道厚得像是半个人生;我不曾记得奶奶去世前为我编的最后一个毛线蛋袋,有荧光的绿,还有橙黄,那天用完随手一扔,就像是扔掉了一个爱我的人。
其实,都记得,不是吗?
一想到,端午以传统节日的身份加入年度豪华假期套餐,为春节后大腹便便的大人们在繁忙的上半年工作中划分开一个个休息的节点,心中就涌起了我可与世界战的勇气。每天早起抹把脸就当做是一次复活,加班离岗就像是失了魂魄的人飘在路上,就盼着有一个三天以上的假期渡口仙气来续命。第一天躺着,告诉身体你可以休息了;第二天躺着,告诉心里你可以休息了;第三天不躺了,振作起来到外面玩一圈,玩累了回来躺着,告诉生活,其实你就是个小样。
昨天骑车经过粽子店,脑海中浮现了要不要给领导带几个的肮脏想法,呸,真是个狗东西,要受自己唾弃。转身就买了50个大肉粽,带回去,亲手发给我可爱的学生,我真是一个天使。大家一起打开粽叶,办公室里一下子就被肉和米的香气填满了,一口米,一口肉,这是我带给他们记忆里的端午。
行了,梦醒了,该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