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没有想到,国镇急冲冲地把我叫来,是让我亲眼见证他向另一个女孩表白,为他呐喊助威的。
我气不打一处来,你是我从小就一直爱着的人啊,你怎么就不懂我的心?我只觉得像被一记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内心的酸楚和疼痛一下全涌到了头顶。
我强压抑住情绪,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看到国镇手里举着一束鲜红的玫瑰,单膝跪在了那个女孩面前。我嘴里不咸不淡地蹦出一句:“这么老旧的套路,谁稀罕?”
国镇朝我瞪了一眼,他的意思我明白:我是让你来捧场的,不是来拆台的。我没理会,抱着膀子冷冷地看着那个女孩。
女孩冲我甜甜一笑,转身就接过了国镇的玫瑰,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对国镇说:“我愿意。”国镇兴奋地跳了起来,接着两人就在我的面前拥抱在了一起。
我掉头就走,妈的,这戏真不好看。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背后传来国镇欢快的叫喊:“哎,兄弟,别走啊,和我们一起去吃大餐。”我头也不回,怒气冲冲地说:“不饿。”
只听国镇迷茫的声音:“我这兄弟今天怎么了?难道是单身惹的祸?”转头对那女孩说:“哪天你给她介绍个男朋友。”我快走几步,把这些声音都甩在了脑后。
2、
我和国镇住在一个小区,从上幼儿园起就在一个班。那时的我们见面就掐。我抢他的玩具,他夺我的木马。每天不打上两三架是绝不算完的,经常不是我哭就是他嚎。
可是我俩也能光速合好,如果有哪个小朋友胆敢欺负我们其中的任何一个,我俩定能把他治得服服帖帖、鬼哭狼嚎。
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妈牵着我的手,我牵着国镇的手,国镇拉着他妈。我们穿过小区那座漂亮的花园,阳光温柔地洒满了全身,我和国镇又跳又唱。这时我妈就会教育我要像个女孩子,要端庄淑雅。国镇的妈妈则告诫他别太顽皮,不要疯跑。我俩相视一笑,左耳朵听右耳朵冒。
上小学了,我俩还是一个班,可打架的习性依旧未改。不是因为一块橡皮,就是因为一枝铅笔。一天,国镇突然跑到我的座位上来,赖着不走。我撵他,国镇用胖乎乎的小手指着他的同桌说:“臭,他拉臭臭了。”
我走过去一看,只见国镇同桌的座位下面有一滩水。此时,国镇的同桌,那个和我们同龄的小朋友,正憋得满脸通红,两只小眼睛紧张地盯着我,眼里似乎有泪光在闪现。
我用手捏住鼻子,边往教室外面跑,边大声喊:“臭啊,臭死了。”全班的小朋友听到了,也学我的样子捏着鼻子跑了出来。大家一起嚷起来:“臭死了。”只剩国镇同桌孤零零地呆在教室里,他再也憋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到了初中,我们不再打架了,却经常为某件小事争论的脸红脖子粗。有一次,国镇的爸爸妈妈同时出差了,只好把国镇送到我家暂住几天。妈妈忙着为我俩做饭,正在看电视的我们却为了某个女明星争吵起来。
我说那个女明星不好看,国镇非说好看。气得我暴脾气上来,叉着腰,瞪着眼对国镇大嚷:“我说不好看就是不好看!”国镇也不示弱:“哪里不好看了?反正都比你好看。”
我抓起遥控器就要砸他,幸亏我妈眼疾手快,一把夺过来:“国镇是小客人,你怎么也不知道让着他点?”我撇着嘴,委屈地说:“他说我不好看。”
我妈急忙安慰:“他说得不对。”国镇却绷着小脸,严肃地瞪着我,一副“我正确我有理”的模样。从此后我俩开始冷战,直到国镇的爸妈出差回来也没和好。
高中后,我俩都认为自己长大了,再为一点小事吵吵闹闹很丢人。国镇开始称我为“弟弟”,我也叫国镇“姐姐”。我们俩兄弟般和谐的友谊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慢慢地我的感觉变了,我开始离不开国镇。我觉得国镇已经成了我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我们是不可分割的整体。特别是到了大学后,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是不是爱,只是整天跟在国镇的身后,一起吃饭一起学习。他去打篮球,我就在旁边看着;他打游戏,我就在一边坐着,整日形影不离。与过去不同的是,他仍然称我为兄弟,我却不肯再叫他姐姐。
直到今天,国镇当着我的面表白别的女孩,我才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他了。此时的我才感觉他那一声“兄弟”是多么刺耳。原来他什么都不知道,原来他并不爱我。我一边委屈地流泪,一边却不知如何发泄,只觉得憋屈的厉害。
3、
此后的大学生活里,我开始发奋读书,比高三时还要拼命,不是把自己关在宿舍里看书,就是到教室和图书馆学习。此外我还参加了学校的各种社团活动,整天跑进忙出,有时会一连半个月和国镇打不上照面。
国镇很不理解我的变化,有时会追着问我:“你这是怎么了?”我总是笑笑,搪塞过去。他永远不会知道,没有了他,再好的男生也入不了我的眼。
大学很快毕业了,同学们都各奔前程。我顺利地进入了一家国企,国镇则选择经商,开始了艰辛的创业之旅。他交的女朋友在毕业后就跟他分了手,而我们也各忙各的,慢慢地疏于联系了。
我的平淡生活里只剩下工作。每天除了加班,就是在去加班的路上。工作似乎成了我生活中唯一的乐趣。由于我的刻苦努力,我很快被升为部门经理。薪资待遇大幅上升的同时,我也光荣地加入了大龄剩女的行列。
我爸妈着急起来,发动亲朋好友为我物色相亲对象,我却一推再推。急得我妈差点哭了:“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这个问题我也在问自己:想要什么样的?我就要国镇那样的。
我不敢交男朋友,我害怕国镇会在哪一天幡然醒悟,回过头来找我。我还担心国镇创业失败,没有人为他收拾残局。我在苦苦地等,我总觉得国镇会在某一天回到我身边。
好朋友知道了我这个秘密,看着我一直摇头叹息:“你这又是何苦?他又不知道你在等他,你这样做值得吗?”值得,我心里说,为了他我做什么都可以。
终于有一天我等来了国镇,却不是他自己一个人。国镇带着一个漂亮女孩来见我,指着我对女孩说:“这是我最好的兄弟。”我苦笑着,握了握女孩柔若无骨的手。
在那间餐厅里,国镇滔滔不绝地向我进述着这几年的经历,有创业的艰辛,也有成功的喜悦。我心不在焉地听着,却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孩,寻思她到底有什么魔力,能降服国镇。
这女孩留着长长的头发,穿着合体的连衣裙,细细的高跟鞋衬得她的腿愈发修长纤细。我恍然大悟:原来国镇喜欢淑女类型的。
目送他俩离开,我内心虽然酸楚无比,却也无可奈何。我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那个人就这样又轻易地落到了别人的手里。朋友们劝我放弃,她们循循善诱地劝解我:“只要你放下,你一定能找到更好更爱你的人。”
可是我爱了这么多年的男孩,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我开始蓄起了长发,扔掉了我最喜欢的平底鞋,也学着穿上了细高跟。国镇啊,我变成了你喜欢的样子,停留在原地,等你回来爱我。
4、
再一次见到国镇是两年后的一个夜里,睡梦中我被手机铃声惊醒。我睁开朦胧的双眼打开手机一看,是国镇的,顿时睡意全无。电话那头传来国镇疲惫又有些深沉的声音:“我想见你。”
我焦急地问:“你现在在哪里?”国镇好像在抽着烟,停顿了一下说:“就在你家楼下。”我抓起衣服,快速地套上,就冲下楼去。
小区里早已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路灯孤独地亮着。灯下站着一个人,正低头抽着烟,在烟头一明一灭的映衬下,那背影更显得孤独和伤感。
我跑过去,国镇慢慢地转过身来,声音有些嘶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咬了一下嘴唇,明知故问:“告诉你什么?”国镇忽然激动起来:“梅子,你等了我那么多年,我也辜负了你那么多年。如果我早点知道……”他眼圈有些发红,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我笑着,故作轻松地说:“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国镇盯着我:“你想说我爱你,与你无关,是吗?可是你知道吗,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爱着你,却不敢跟你表白。”
见我愣住了,国镇接着说:“其实我一直很害怕你真的把我当兄弟,我真的只是你的一个知心姐姐。”我眼里含着泪,嘴角却挂着笑:“想当姐姐,你够格吗?”
国镇也看着我笑,然后猛地把我搂进怀里:“记住,我已经不做大哥好多年,叫我老公。”我一边捶打着他,一边笑起来。
清脆的笑声一直传到很远,月亮似乎受到惊吓,害羞地躲到云层里,像是一个调皮的小孩,只露出半张脸,笑着俯看这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