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像是在跟我开玩笑,却又像是在惩罚。

          二月十四号,情人节。

  早晨八点,睡梦中的我被开门惊醒,紧接着是上锁声,脚步声停下,我知道应该是秦亦,除此之外没有别人来这里。

  

    我在心里自问了一遍又一遍,“他,怎么来这么早?为什么来这么早?来做什么?”

  身体却有些不由自主的下床,我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去迎接他,想拿鞋给他换。

  拖鞋拿在手里,僵持了很久,却没有伸出手,他已经换好了,我满怀期待的看着他,以为他会对我说一句,“早安,又或者生日快乐!”

我等了很久,秦亦都始终没有声响,他带了礼物过来,不过并不是送给现在的我,是送给那个短命的我。

  也是,他并不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却又知道是,矛盾啊,重生到青梅的情人身上,真是上辈子作孽太多。

 

  以前我从没见过他的这个小情人,不过我看得出来,秦亦对他并不好,这也是亲身体验得来的结论。

  我在心里想,为什么我不知道他偷偷养了一个小情人,或许他从未把我当成朋友或发小吧,大概在他心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邻居。

秦亦拉着我直接进了卧室,我以为他又只是为了来上床的,倒也没挣扎。

  想来也是,秦亦除了有生理需求的时候会过来,其他时间什么时候会过来呢?

  

    不过这次,却出乎了我的意料,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从带过来的袋子里拿了身衣服丢给我,“穿上,今天带你出去!”

  那套衣服我很熟悉,是我上辈子穿过的高中校服,我穿了整整三年的衣服。

  

    我有些惊,也很疑惑,惊讶为什么会在他手里,疑惑我明明扔掉了,他又是从哪找到的。

  还有,秦亦刚才是说带我出去吧?他终于想通了吗?于是我想确定一下,在手机上打字问他,“真的让我出去吗?”

  他靠在门框上,抽着烟,有那么一瞬间,让我觉得他是个痞子。

  我看傻了眼,愣了神,没有动作,他瞪了我一眼,吓得我条件反射的浑身哆嗦,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有恐惧的?我自己也记不得了。

  他快没了耐心,我努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身躯,还有怦怦乱跳的心脏。

  我连忙放下了手机,不敢抬头看他,穿好衣服后,我们就出门了。

  上辈子我坐秦亦的车,他都会喊我坐副驾,说是聊天方便,我习惯性的打开了副驾驶车门,他瞟了一眼,似乎是在用眼神告诫我。

  我才反应过来,转头上了后座,一路上都很安静,他没有说话,也是,和一个哑巴能说什么?

车里连音乐都没有,我记得以前秦亦开车挺喜欢放音乐的,路程有些远,车开了半个小时还在行驶。

  我来了困意,靠在车角在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我梦到了死亡的那天,吓得惊醒过来。

  我的眼角泛起了眼泪,不知何时掉落下来,顺着滑落到脖子里,注意到秦亦的目光,敷衍的胡乱擦拭干净,心里却依旧接受不了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

  

车停后,下了车,当我看到墓碑主人的名字时,才惊讶的发现,原来秦亦是来祭拜我的,不过我好奇,他如何得知我的坟地?

其实我并不怪他没有认出我,毕竟一个几乎全面整过容的人,谁会分辨出来呢?

  

有一点我不明白,既然是来祭拜我,那又为什么带着小情人?似乎我生前和身体的主人并没有任何交集,甚至连面都没见过。

  

我开始不懂秦亦了,但回头想想,我貌似从来没懂过,自己给自己上坟是种什么感受?反正我的心情复杂万分。

秦亦将礼物放到了我的坟头,坐在旁边跟我倾诉,我看着他,心里难受的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

谁能有我可悲,给自己做了老辈子的替身,上一世我不知情,一直以为秦亦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邱冉,直到这一世,我才知道,原来他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我林昝。

  

或许是我曾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老天爷才会这般惩罚于我。

  

我们高三的时候,暑假我和秦亦去外地游玩,撞到了杀人事件,一名男子像似精神失常一般,砍伤了一名女子,听说旁边的知情人说,是情仇。

  游玩的人很多,却没人上前阻止,也没有人报警,所有人都在观望着,无视女子撕心裂肺的求救,就好像这只是一场表演。

  我依稀听到,人群中传来对女人嗤之以鼻的嘲讽,那时候我觉得,这些人好冷漠,不过想来也是,谁愿意自找麻烦呢?反正跟自己又不沾亲带故。

  我偷偷播了报警电话,“港芜西路三岔口有人持刀砍人,麻烦你们尽快过来!”

  秦亦一直在劝男人,“别在犯浑,有什么问题好好解决,你这是犯法的,现在收手还来的及?”

  男人并没有听,手里的动作也没停下,有人说,“他受了刺激,精神出了问题,听不进去!”

  还有人说,“男人是因为那女子的缘故,才变成这样的,说是男人给女人花了几百万,买房,买车,开公司,和自己老婆离婚,就为了和她在一起,哪成知道,男人离婚后,女人却变了卦。

  警察来得很快,制服了男人,我们也偷偷的离开了现场,心快要跳出嗓子眼来了,却又觉得很自豪。

  男人被法院判决有期徒刑七年,时间过的很快,男人到了出狱的日子。

  我也早就忘了那件事,其实那时候我一度认为,男人并不会知道是我报的警。

有一个月的时间,我总感觉有人在跟踪我,转头回看,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我只能认为是工作压力太大,造成的心理作用,半睡半醒时,我依稀听到窗户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

隔天醒来,门上沾满了动物的血和屎,还有残缺不堪的玩偶,以及满页的诅咒。

那会又恰好是夏天,臭味能飘很远,电线在外面,线被剪断了,监控也就没了作用。

  我那时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谁?害怕跑去朋友家过夜,而我不在的那几天,却又没人上门报复。

又过了一个星期,依旧没有出现,我以为这件事过去了,还和朋友喝酒庆祝。

我醉醺醺的回到家,刚进门就被人敲晕了,隐隐约约中,我看到似乎有人在做什么,做什么呢?

身下的疼痛让我有了一点意识,全身却使不上力,我睁开了眼,看清男人的脸,才想起这是那个险些杀了人的男人。

他的报复心到底是有多强?我离事发地千多公里,他也能找过来,但是,他在做什么?我没有力气去管。

我在心里想着,目前最重要的事是,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任由他胡作非为。

但是让我想不到的是,人,他也睡了,看样子也比较满意,我还在心里庆幸自己应该能逃过一劫。

麻药劲很强,我不禁怀疑他是不是给我注射的大象使用的,他将我拖进洗手间。

 

  热水烧得滚烫,我惊恐的看着他,却没力气反抗,他将烧沸的开水从我的头顶倒下,麻药的缘故,我感觉不到疼痛。

  头发漫漫脱落下来,他撬开了我的嘴,用修剪头发的剪子,划过我的舌。

  我晕了过去,不是被疼晕的,而是被吓晕的,醒来之后,我已经躺在了医院的重症监护室。

  我几乎全身裹着纱布,情绪也很不稳定,任谁都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医院里为了让我安静下来,打过不少镇定剂,父母得知后,从外地连夜赶回来,哭成了一团。

我妈在哀嚎着,“是哪个挨千刀的畜生干的”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我。

我没有心情去安慰她,相比之下,我更需要安慰,我的精神出现了异常,有时候神神叨叨的,有时候却又是清醒的。

出院后父母带着我去了美国,那会医学比本国发达,我走的时候没有告诉任何人。

 

秦亦打过电话过来,不过并没有人接,他也在托人到处打听我的下落,期间我被迫转了五次院。

  过去两年了,我还是没能走出阴影,相反更加压抑。

  我将自己关在房间,不敢出去见人,后来父母联系了整形医生,带我去大规模整容,他们以为那样至少能让我重新振作起来,但假的终归是假的。

 出事后,我的话变得越来越少了,也不爱笑了,出门遇到有困难的人,身体反应会情不自禁的去帮助别人,或许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有时候我也很自己的这个习惯,如果当初不是因为多管闲事,我也不会遭受这些报应。

  

看啊,这就是多管闲事的下场,到头来陪上了自己的一生,却换不来一声,“谢谢!”多可笑的世道。

父母为了我的医药费和整容费,欠了不少钱,我和我爸去工地干活,那是我们国人包的工程,但我不知道,是秦亦包的。

我爸以前是木工师傅,也就带着我做木工,大概干了三个月,我又重新遇到了秦亦。

他变了很多,和分开之前全然相反,也是,毕竟我们都快十来年没见过了。

  他并没有认出我,而我也不敢和他相认,或许他应该早就忘了我,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

  

    就算没忘,他现在也会有属于自己的生活,这世上最巧合的事,莫过于秦亦在的这段时间,我爸一直有事,和我妈回国了。

临走前不放心我,对我千丁玲万嘱咐,带我去挂精神科,心理科,确认我是个能自理的正常人,才回去。

搭框架的时候,秦亦又来巡查了,因为分心的缘故,我从高架上摔下去,钢筋穿过了身体,死在了工地。

后来我父母来认领尸体,秦亦才知道,那个看不起眼的小木工,是林昝。

  上辈子我对秦亦爱我这件事,全然不知,直到我这辈子才知道。

  秦亦将礼物放到了我的坟头,我在心里想,这样我也算收到了吧?

  老天爷像是在跟我开玩笑,又像是在惩罚我,让我从活一世,却要做自己的替身。

  这辈子,或许在秦亦眼里,这具身体是林昝的替身,是他买回去泄欲用的工具,不值得同情,不配得到尊重,更没有资格提起林昝的名字。

  

也从不在意他的死活,更没有耐心听他说些什么。

  

无论是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还是不清醒的情况下,在床上秦亦喊的永远都是林昝这个名字,我不知道我该不该高兴。

我们唯一相处得融洽时间,大概就只有刚做完的那一小会。偶尔也难得温柔一次。

  他总说我有时候真的很像林昝,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我不是像林昝,我就是,想开口让他多陪陪我,多点耐心能让我把话说完,明明我就在眼前。

  他没有耐心听我说什么,我也无法开口,这具身体的主人是先天性哑巴。

        秦亦有时候对我不能说话而高兴,因为不管他说什么,我都无法回应,但大部分时间都会嫌弃我不会说话。

        他说跟我上床,就像在和尸体缠绵,唯一不同的就是,我至少有点温度。

  祭拜完我们就回了家,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刚进门秦亦就急不可耐的要跟我缠绵,结束后,他走了,头也没回。

        送别秦亦出门后,我关好了门窗,蜷缩在厨房的墙角挽起袖子,在手腕上划了一下又一下,渐渐的有了红血印。

  鲜血瞬间溢出,比起心疼,这点小疼比不上万分之一,我用手指抠着刚割的伤口,眼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为什么会哭?明明没感觉有多疼,我想,大概是因为心里疼的,让我觉得煎熬吧。

  我的意识在被慢慢的侵蚀,滚烫的血液沾染了白色瓷砖,在这一刻我的内心仿佛有一种解脱。

  或许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吧,所以老天爷才会惩罚我。

  以往秦亦出门后,绝不会掉头回来,而今天却离奇的返回来看看,而且还是恰好我昏迷的时候。

  手腕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比刚割的时候要疼,应该是刚开始疼麻了,也有可能还没反应过来,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每一种自杀方式都会很疼。

  而我,也早就习惯了疼痛,准确来说,是身体的主人早就习惯了,有时候心情压抑的时候,疼痛感会让我觉得很满足。

  这一次又没死成,不过没关系,还有下一次。

  一个人躺在医院清冷的病房,熟系又刺鼻的消毒水味传入鼻息,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门口。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谁。

  秦亦掐着我的脖子,告诉我“别想就这么轻易死去!”

  他这幅表情在我意料之中,我笑了,在心里咒他,“这辈子永远都认不清眼前人,后半生活在愧疚之中!”

  他对我的态度很不满意,掐着我脖颈的手力道加重了些,不过我并没有反抗,反而握紧他的手,想让他再用点力,被掐得喉咙吞咽困难,脖子泛起了淤青,口水从嘴角溢出。

  他挣脱后,骂了一句“疯子!”我依旧在笑,也在缓解。

  缓过神后,我从背后抱着他,笑着想亲吻他的脸庞,却没推开了。

我在平板上打了一行字给他看,“秦亦,你说那个短命鬼如果还活着的话,会不会喜欢你呢?”

  

不出意外的,秦亦听到我喊林昝短命鬼,怒气又上来了了,他将我从床上拖到了地上,针头因外力被扯断,血液从手背上流出来,顺着手指流到了地上。

  他气的红了眼,踩着我的手,血染红了绷带,我面色苍白的艰难扯了一个笑容,偏头去看被染红的绷带。

  秦亦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脚下的力道加重了些,后来我因为失血过多又晕过去了,刚从急救室出来,又进去了。

  我差一点就能离开这个世界了,可为什么就只差一点,让人最痛心的事,莫过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重症监护室里躺了三天,我才慢慢有了意识。

  之后那段时间,秦亦也没来找过我,他就像消失了一样,除了会让人全天跟着我。

  疗养了半个月,不管我走到哪都有人跟着,就连沐浴睡觉旁边都有人。

  我主动联系了秦亦,让他别让人监视我,保证以后都不会想自杀了,我会很乖的。

  他虽然没有直接撤掉人员,但好歹给了我一点私人空间,不过房间里所有的利器都被收走了。

  他这行为让我不禁想笑,能自杀的可不只有利器,不过为了让他放松警惕,我只好表现得都很殷勤。

  反正我对他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了,就他那被猪油蒙蔽过的双眼,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

  我不会再他面前提起林昝这两个字,也不会在意他在床上喊的是谁,更不再乎他把我当成是谁的影子,反正自始至终,那其实都是我,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就算不是,但至少在这一刻,他只属于我,这一点谁都不可否认。

  我将近年来找借口失眠得到的安眠药放进了糖罐里,和糖果混合在一起。

  缠绵时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除了他会喊林昝的名字以外。

   凌晨三点,我又一次对自己下手了,安眠药夹着糖果,一丝微苦被甜味盖住了,吞咽的过程中喉咙有些刺痛,不过还好我聪明,混在一起嚼碎了咽。

  中途他醒过一次,也询问过我在吃什么,这也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留下来过夜。

  我给他看了一眼瓶子,喂给他一颗糖,骗他说嘴里没味,太淡了,起来吃点甜食。

  怕他起疑心,我立刻起身回到了床上,亲吻着他,跟他说,“你看,我真的就是吃糖而已!”

  很庆幸,他信了,跟我说,“早点睡!”我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将剩下的吃完。

  大概过了半个钟头,我的头开始变得很昏沉,意识也有点模糊了,像有人在用力掐我的胃,火辣辣的在灼烧,无法抑制想呕吐。

  疼痛很漫长,我疼蜷缩在床上,努力克制自己的身躯,闭上眼,回忆着过往,要是时光能倒流就好了。

  呼吸也慢慢变得微弱,总是想咳嗽,却又忍着不能咳嗽,毕竟秦亦就在旁边,让他发觉就不好了。

        秦亦隐约发觉我不对劲,开灯一看,才知道我出事了,及时将我送到了医院抢救,洗胃的时候被疼痛刺激得醒来,大部分药物早已被我吸入体内,洗胃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在抢救过程中我醒来过几次,在不断的昏迷和清醒,身体也不受控制,尿液打湿了裤子。

  恢复意识后,我是被饿醒的,浑身酸痛得像被牛马踩过一样,胃也很难受,头疼得让人火大,绝望。

  从重症监护室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了秦亦,不光看到了他人,还看到他为我哭了,可笑吧。

  他跟我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听的让我觉得格外讽刺。

  有时候我在想,他对我究竟是不是真有感情,上辈子我死了才认出我,这辈子又找别人代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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