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骗子,我不爱你,你快放手……”
妍羽重复喊着这一句,眼睛死死盯着草丛中的药丸,唯恐一不留神就找不到了,身体拼命前倾,伸着胳膊像猴子捞月似的一下一下去抓。
远窈试图将她身体翻转过来,用公主抱的姿势抱起却失败了,平时也不见妍羽有这么大的劲儿,“你不爱我我爱你”,远窈一股寸劲儿使出直接将妍羽扛上肩头。
妍羽依然蹬腿挣扎被远窈轻轻拍了一下屁.股,说道:“等你把药戒了还是不爱我,我再放手。”
在药物的影响下远窈这轻轻一拍,反映到妍羽身上那可是像被无数只蚊子同时叮咬,麻嗖嗖的疼。
她哀嚎着看距离越来越远,便扯起嗓子喊:“给我药、我要药。”
“小羽,拿出一点毅力好不好?”
远窈语气严厉声音却沙哑,她右手紧紧箍着妍羽的身体,左手环着她的双腿,好想再变出一只手擦掉眼角的泪水,这样顶风跑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风流眼呢。
“疼你可以哭,痒你可以抓,难受你可以打我,药,你想都不要想……唔……”
远窈话没说完后背一紧,像是被老鼠夹夹了一半又停住了,随后便是无规则的捶打痛感。她咬牙坚持一路加速,没想到那会儿竟追出去这么远,不过这样也好,妍羽也不会再惦记着回去找药。
正想着看丁炎站在院门口,手里提着食盒,他听到声音警觉的迅速回头吓远窈一抖,丁炎也立马捂住胸口问道:“你们怎么出去了?我特意买了点肉打算做一道小羽最爱吃的红烧肉,我猜想远窈姐是走不开的。”
妍羽听到声音一顾涌脚后跟差点踢翻食盒,她砸着远窈的后背急于转过身和丁炎对话,远窈朝丁炎使了个眼色,丁炎立马放下食盒,可没走两步,一侧肩膀的衣服瞬间被妍羽给扽了起来。
“林子里往东七八里地的地方给我找药,你知道那药长什么样子,把我当朋友就快去,快去……”
妍羽喊的直喘便低下头调整呼吸,远窈拧了两下身子,丁炎便跟着踉跄了两下,远窈转头看妍羽的拳头像镶死了一样还紧紧攥着丁炎的衣服,丁炎拽了几下拽不出,下意识屈膝看向妍羽的脸,“小羽,你没事吧?”
“有事”,妍羽另一只手也瞬间抓住了丁炎肩膀,两手像摇筛子一样使劲晃动丁炎,“这就是报应,我现在感觉有无数根针在扎我,它们还不一起下针,像商量好了似的排着队递进式的……”
妍羽一抬头丁炎心瞬间提到嗓子眼,面前这张脸像是刚被水泼过还没来得及擦干,“远窈姐,她……”,丁炎见远窈摇头把话憋了下去。
妍羽喉咙干咽了几下有气无力得继续道:“针扎进去还不算完,排着队在身体里游走,游到五脏六腑还要停下来休息,休息还不安分,左捅一下右捅一下,不折磨死我根本不算完……”
丁炎听的身体打了个颤,仿佛自己的五脏六腑也扎进了针,瞬间竟有些后悔叫远窈姐过来,或许那药让妍羽吃一辈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远窈抽了抽鼻子,一只手搭在妍羽身上轻轻揉搓着说道:“小羽是我见过的女孩子中最勇敢的,再坚持坚持就好了,听话,我们一定要度过这次难关。”
妍羽依然歇斯底里的,就连声音输进耳朵里都像是有针在往里扎,她借着抓住丁炎的劲儿一顿挣扎,终于从远窈的肩膀上滑了下来,不顾一切的要往林子的方向跑,嘴里依旧磨磨叨叨的:“我不爱你,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别管我……”
“噹”一声,丁炎还在试图拉住妍羽,一股风似的感觉划过就见妍羽倒下了,后脖颈子上露出一道红印。
远窈也红着眼睛身体乏力,将妍羽抱到床上后一秒都不愿挪开视线,用衣袖在她脸上简单擦拭,看她脑袋微微晃动着就知道,药物让她连昏迷都昏的不踏实。
远窈看着她额头上细碎的刘海,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让每一根头发都粘粘的贴在了皮肤上,她轻轻扒拉掉它们,情不自禁的俯下身去吻在额头上。
一下、两下,不尽兴似的停不下来了,从额头划过鼻尖,从鼻尖划过双唇,在某一瞬间心里竟期盼这些注入的爱之吻可以战胜药瘾。
妍羽突然的一哆嗦才让远窈清醒,她赶紧换掉了两人的脏衣服,洗过脸又帮妍羽好好的擦洗了一番。
丁炎端着一盘热腾腾的红烧肉走进来,叹口气道:“我没想到戒药过程这么痛苦,远窈姐先吃吧,我给她煮点粥再走。”
“粥我来煮,你……”
远窈欲言又止,下意识摸向妍羽的一侧脸蛋,大拇指轻轻揉搓着说道:“在那场火刑之后,我更加清楚小羽对我的重要性,所以我也明白了你对远寞的重要性……”
“我会救他出来的……”
“不”,远窈突然打断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远窈想表达的内容还没有完全说服自己,是对是错也没想清楚。
她把手指头插到了妍羽的手指缝中,温暖的气流像是给了她力量,她忽然坐了坐直一本正经道:“说白了远寞只是顶撞郑大人才被关进牢里,不会真如郑大人所说,抓到无影才能释放,所以你也不必去做什么,只要好好的等着他出来……”
远窈的手握了握紧,像豁出去了一样抿抿嘴继续道:“我知道你与我们不是同一种人,可远寞真的不能失去你,如果你还叫我一声远窈姐,那做姐姐的我真心希望你不要离开他,哪怕只是陪伴在左右也是好的。”
远窈说完才敢抬头看丁炎,而丁炎一言不语也只是盯着远窈看,四目相对,空气中充斥着些许尴尬。
丁炎突然点了一下头立马走出房间,他看着灶台发呆许久,手杵到锅里感受到温热才恍然清醒,下意识后退两步左右晃脑的看了半天才想起舀水淘米煮粥。
凌晨那会儿天还没亮,大夫反复确认郑仵作死亡无救大家才敢惊动郑大人,整个县衙瞬间灯火通明,仿佛到了清晨。
郑仵作对于远寞来说也算是多年的酒肉兄弟和工作搭档,对于他的死远寞心里也觉得憋屈,可作为捕头客观分析,那再明显不过了。
郑大人走进停尸房,他都不等大人坐稳直接报告道:“老郑就是杀死高老太和雪儿的无影模仿者,虽然我们目前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但无影亲自出手老郑就不冤了……”
“啪”一声,远寞话没说完一巴掌拍到他脸上,郑大人怒目而视手还在微微颤抖,但这一巴掌力度不大远寞纹丝未动,只是脸蛋有些火辣辣的疼。
“废物,一群废物,什么无影模仿者,别给我扯这些没用的,这无影就是丧尽天良无恶不作,罪恶滔天,抓不到他都给我卷铺盖走人。”
“案子一码归一码”,远寞没说完胳膊被远窈捏了一下,她使眼色提醒却被远寞瞪了一眼,远寞冲到郑大人面前,提着嗓门喊:“如果无影不及时出手,您的大侄儿还要害死多少人?是他咎由自取。”
“你……咳咳……”,郑大人气的直咳嗽,一名老捕快立马跑过来捋着他前胸给他顺气,郑大人一手环住老捕快的胳膊,一手指着远寞气喘吁吁地说道:“从现在起你老李就是青川县县衙捕头,你快把他那身行头给我扒了,押牢里去,再也别让我见到他。”
远寞左右看看挤出一脸褶子,嬉皮笑脸的捋了捋郑大人后背,嗲嗲的撒着娇道:“郑叔,把我关起来谁为你抓无影啊?”
郑大人头也不抬的推着他,“滚,快滚……老李你不肯动手就回家养老去,等无影逮捕归案你再放他出来。”
李捕快抓了抓头发,求救的眼神递给了远窈,远窈拽走远寞后低声说道:“和无影有关的事,你避一避有益而无害。”
“嗯?”远寞一脸茫然歪着头看远窈,叫了一声姐见远窈不搭理,皱眉一歪嘴难道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走到牢房门口远寞才激动起来,“什么情况啊?你分析的不是和我一样的结果吗,你不是还觉得老郑就是几次叫走柴妍羽,破坏她不在场证据的人吗?草菅人命不就是为了陷害柴妍羽吗?
姐,姐,你抓我干什么啊?”
远窈什么也不回答,心里火急火燎的要赶回青玄馆附近继续找妍羽,李捕快突然追出来拦住了她,笑的一脸殷勤行了个礼道:“感谢魏捕快对李某的理解,我上有老下有小可不能回去养老,但原本只想混混日子养活一家老小,这下得仰仗您多帮忙才能抓住无影,我……”
“我还在休假”,远窈提高嗓门一喊,李捕快笑容瞬间消失,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与他的年龄还真不符合,远窈心生怜悯道了个歉淡淡道:“对不起,我的意思是我也无能为力。”
远窈和丁炎前后脚赶到青玄馆,一见面两人都激动的各说各的一句话也听不清,丁炎平复了一下呼吸双手示意自己要说的事比较重要,这才完整转达了妍羽中毒事件。
远窈记住地址撒腿就跑,丁炎看着远去焦急的背影尤为欣慰,狰愣了一下才追出去,追了两三百米终于叫住远窈,他上气儿不接下气儿的一个字也问不出来,听到是远寞被关进了大牢,喘息嘎然而止,眨眨眼睛仿佛消化不了这句话的意思。
远窈看他也不问什么,心里急转身走了。
案件如何进展也扯不上远寞啊,丁炎一头雾水,走走停停不知不觉的速度减慢了许多,走到县衙门口时太阳都升到脑袋顶了。
他望着县衙大门看着进进出出的捕快,恍然大悟牢房大门在另一个方向,一转身“吁……”一声,一辆马车停在面前,他认出这不是县衙专用的马车,些许好奇的走到一边观察。
车夫没等把踮脚凳子拿下来,一男一女就前后跳下马车,统一动作的整理着衣领和披肩,随后左右环顾,见人就微笑点头。
丁炎先看到那女子右脸眼角下一道竖疤心里一抖,戏文里描述女子脸部留疤者不戴面纱是绝不肯出门的,这位女子竟如此洒脱。
但再看到男子左脸鼻尖附近向嘴角斜插过去的一道疤,他傻住了,两只手微微颤抖着,下意识回头像找路似的看了半天才有力气躲到一面墙后。
那一男一女早已经走进县衙,丁炎依然靠着墙壁,两眼无神的望着天空的一朵云,就是他们,远寞和自己提过无数次,远寞赞成赏金猎人的存在,可对他们这对夫妻却嗤之以鼻。
国法规定赏金猎人只能抓活的,抓捕过程中若嫌疑人死掉,那不管是不是不小心弄死的没人调查,但赏金猎人背负故意杀人罪,所以为了行事方便,他们不是砍胳膊砍腿就是挑断手筋脚筋,手段极其凶残还让你留着一口气。
他们曾在抓捕过程中,被猎物反抗,一人脸上留下了一条疤,从此以后他们称自己为雌雄双疤。
丁炎想着下意识转头握紧了胳膊,听说他们的侦查能力在京城里也是数得上的,皇家几次想授予编制,他们却以面向丑陋为由多次拒绝。
丁炎见到远寞有一肚子话要问,远寞也激动的从草床上弹了起来,两人都盯着衙役开门,锁打开后丁炎一声谢谢刚说出一半,一个踉跄差点被远寞扑倒,整个人被远寞死死钳住在怀里。
衙役知趣的锁上门,快速跑到角落里,喊着:“前任捕头,你们好了叫我啊。”
远寞两手不老实的开始在丁炎后背摸索,笑嘻嘻的感概:“我是不是还得感谢郑叔啊,没有这牢狱之灾你还不肯理我呢吧?”
丁炎胳膊肘乱动着浑身使劲,一只胳膊挡在了两人嘴巴之间,另一只胳膊找准力道终于推开了远寞,远寞没防备直接坐床上了。
丁炎拽了拽衣服故意板起脸,一本正经审案子的语气问道:“魏大少爷,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犯了什么事,别人说的我不信,所以才直接来问你。
为何京城的赏金猎人雌雄双疤也被请到了县衙,这和你有关系吗?”
“雌雄双疤?”远寞叨咕着站起来左右徘徊,“郑叔这些年看样子是没少捞啊,这么贵的赏金猎人也请的到,那抓住无影岂不是指日可待,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他两能让我早日出去啊。”
丁炎脑袋左右摆动看着他,云里雾里的,似乎信了又不太想相信的反问道:“抓无影和你坐这大牢有关系?”
“还不是他大侄儿被无影处决脸上面子挂不住了……”
丁炎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恍惚一块大石头砸向胸口闷得慌,嘴唇也微微颤抖,喉结在皮下乱串。
“怎么了?”
远寞看出异常立马扶住他胳膊,他扬起嘴角摇摇头,故作疑惑清清嗓子问道:“郑仵作,死了?
那亲侄子死了拿你出出气我能理解,既然能高价请来雌雄双疤,可见郑大人伤心过度,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替侄子报仇……”
“拉倒吧”,远寞不屑一笑,非常自然的抓过丁炎的手,拽着他坐到了床上,“这些年你也该听我唠叨过,郑大人但凡关心一下老郑,他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他对姐姐的心意我都看的出来,而郑大人全然不知。
县令大人的侄子只能做个小小的仵作,说好听点那是他个人的兴趣爱好,其实就是这叔叔不顶事儿,没把他当自家人对待。
老郑的死看似激怒了他,那也只是面子上过意不去,不掺杂一点叔叔对侄子的爱。”
丁炎听的低下了头若有所思,双手被远寞全都抓了过去捂在心口竟没有察觉到。
他脑海中闪现出了一幅完美画面,一举两得之事,在这幅画中自己是模糊的,或生或死或全或残,但包裹着自己的清晰画面是期盼的。
远寞走出这里不再为抓捕无影的事情烦忧,离开县衙去过他真正想要的生活。而小羽是无影的秘密随着自己认罪后将永远成为秘密石沉大海,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