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晨起先照镜子的一天。
我睡眼惺忪,拿起黑皮筋随意扎个马尾,不知不觉头发已经很长了。
视线划过白墙,落在摆满书籍的书架上,已经很久没添新书,也已经很久不看书,更不再以文艺青年自居。
文艺这词,大抵是在非主流过时后渐渐崛起的。
那时很多年轻人以文艺为荣,有的45°抬头仰望蓝天,写下“我的青春一半甜蜜,一半忧伤”,有的满嘴批判,学人讽刺这个讽刺那个。
有的人耳朵里永远塞着耳机,听自以为同龄人欣赏不了的英文歌曲,有的人怀里抱着最新一期的杂志,吹着微风从树荫下徐徐走过。
他们看青年文摘,听《那些花儿》,弹木吉他,写情书……
后来过了好些年,文艺好像成了骂人的词汇。
“你就是个文艺青年。”
“你才是文艺青年,你全家都是文艺青年。”
好玩的是,曾经以文艺为傲的,跟现在以文艺为耻的竟是同一批人。
这些曾经是文艺青年现在却唾弃这个标签的人,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他们在用另一种方式缅怀过去?
他们也许跟我一样,知道文艺青年的时代伴随一代人的成长,已一去不复返了吧?
我也一度以文艺为耻,我以为是那些伪文艺青年糟蹋了这个标签,或我把活的不现实同文艺划上了等号。
后来才发现不是,文艺不可耻,它只是……过时了,纵使你再怎么捧它骂它也炒不热它。
它就像城市四处散落的三五七层没有电梯的烂尾楼,该拆了。
也许当我努力配合别人一起唾弃文艺青年时,是想欺骗自己还年轻,还跟得上时代的步伐。
但人后我又常常失落,没有经历过自然能毫无压力的批判嘲讽,可我经历过,那跟侮辱自己有什么区别?
还记得《心花路放》里耿浩如何拧巴的跟酒吧混混们解释人生阴暗面吗?
“失败的婚姻,它是我人生中的阴影,但那也是我人生的一部分那,那刚才你侮辱我前妻,就是在侮辱我的人生啊,所以这跟我有关系啊。”
说完这段话耿浩就把这些人打了,纵使那些过往不值得称赞,那也是他人生的一部分,当自己的人生被侮辱,谁高兴的起来?
我曾是文艺青年,这没有错,这不是烧杀掳掠,不该被口舌吊打,不该被斩首示众满街游行以示惩戒。
当它一去不复返,我或该给它镶上木框,好好的放在架上,放它随时间长河自由而去。
但我相信它终会回来,这就是为什么韩寒一边拍下文艺电影三部曲,一边写下这些话——
“早告别青春,活成了别人,经历的时代,已如此陌生,年少时的话,又不敢承认,低头在人海,浮浮沉沉。”
这就是为什么冯小刚在拍了那么多“冷嘲热讽”的商业片,接连遭受病痛、衰老、事业的沉重打击后,默不作声的拍了不受市场欢迎的《只有芸知道》。
那些我们年少时热情追捧、后来过时尘封的喜好,终会在人生越来越接近终点时重新涌上心头。
十七岁时迫不及待想去二十岁穿高跟鞋。
二十七岁时满心惶恐拼命抗拒着即将到来的而立之年。
三十七岁时心有不甘,觉得自己还能搏一搏。
四十七岁以后一切都尘埃落定月朗星稀,穷有穷的安稳,富有富的美好,终于不再幻想人生还有另种可能。
我曾以文艺青年自居,很多年以后,我依然会这么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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