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云是否都已料到
所以脚步才轻巧
以免打扰到
我们的时光
因为注定那么少
风吹着白云飘
你到哪里去了
想你的时候
哦抬头微笑
知道不知道
今天是中国的传统佳节——寒衣节。昨天回老家我去给奶奶上了坟，烧去了寒衣。年初的新坟经历了十个月的风雨，如今已荒凉无比。野草丛生，我站在坟前顿生悲凉。我知道，这是除了梦里，我见她的唯一方式了。
这篇悼文是奶奶走后100天时写下的，也曾被我录成节目。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读来，依然泪眼潸然。拿来与大家分享，希望各位珍惜眼前人。别等“子欲养而亲不待，林欲静而风不止”。
01
奶奶走了100天了。
这100天好似一转眼，却每一分每一秒都浸透着我的思念。奶奶就像是遗落在抽屉角落里的老照片，褪色的是容颜，永不褪色的是心尖上的记忆，一点一滴，落地都有回音。
奶奶几乎没有带着任何遗憾离开。四世同堂，享了天伦之乐，也吃了人间疾苦。膝下三儿两女，四个孙子，三个外孙，一个重孙，一个重孙女，两个重外孙。19岁嫁到我们刘家，精明干练撑起这个家。爷爷常年在外打拼，家里家外都是奶奶一个人张罗。自己拉扯大了五个儿女，又把我这个大孙子带在身边，一养就是25年。
我上大三那年，奶奶日渐消瘦，整日无精打采。于是去医院检查，医生给出的结论是左肾慢性衰竭，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尿毒症”。当时的我犹如听到晴天霹雳，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可奶奶却坚强的很，总说没事儿。因为年纪大了，不得不采取保守治疗的方式——透析。这一透就是十年。
我毕业后，听从爷爷的安排，回到他们身边工作。每周末都坐车回县城看望二老，因为我是他们的骄傲。老话儿说“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奶奶对我的爱是没有理由没有原因的。很多人逗她，问：四个孙子，为啥就只喜欢这一个？奶奶只是笑。
02
奶奶是全家唯一吸烟的人，最多的时候一天两盒都不够。爷爷嫌弃了那么多年也无济于事，治病期间大夫一句话，戒了。自从生病后，奶奶苍老的很快。我感觉之前那个精明能干的奶奶一下子就变成了小老太太。不变的，是每个周末拿个小板凳拄着拐杖在门口等着我归来。
我几乎成了她的精神支柱，只要是我想吃的就是留到发霉也要给我留着。后来我听老姑说过一件小事，亲戚给她送来一袋藕粉，那次回家我喝了一袋说很好喝。之后因为许久不回去，奶奶就让姑姑拿走了，省的糟蹋了。那次我又回去，突然想喝，奶奶立马给姑姑打电话，说：快拿回来吧，东还喝呢。闹得姑姑哭笑不得，孙子的话就是圣旨。
结婚后，我每年春节还是会去奶奶那过。每年给爷爷贴春联是我的保留节目。爷爷今年83岁，奶奶82了。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那时我还想，我只希望能让我再多陪他们些年。去年贴完春联奶奶还和我们一起合影，今年就没起来拍照，这却成了终生的遗憾。
03
2月10日，大年初三，奶奶情况不太好，开始昏迷。我接到老爸电话是在从瓜瓜姥姥家回来的路上。历史惊人的相似，当年爸爸的奶奶去世也是我们从姥姥家回来的路上得到的消息。在北京时，我就特害怕接到家里电话，因为我不知道那个我终究要面对的时刻何时到来。无数个梦里我曾惊醒，都是听到您病重的消息我疯了似的赶回家，生怕见不到您最后一面。
我们匆忙赶到奶奶家，她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眼睛微闭。听到我的呼唤，微微抬了抬眼皮，像是在说：你来啦，我要走啦。
我握住她的手，那双骨瘦如柴，布满针眼，曾给我做过那么多顿饭，洗过那么多次衣的苍老的手，不舍的放下。我喂她冰糖水，她知道咽下，只是任凭我怎么呼唤都不再回应了。
落叶归根，弥留之际，全家决定把奶奶送回老家。那是她最后的心愿。该来的人都来了，该看的人她都看到了。扶奶奶起身后，我知道那是爷爷奶奶的最后一面，我第一次见爷爷老泪纵横。爷爷一直在说『对不起』，一辈子真的不容易。
04
老家门前有棵夫妻树，是我上高中走那年爷爷亲手栽的。同根而生，相拥而长。自从奶奶生病，左边的枝丫就日渐萎缩。乡亲们都说，这棵树就像爷爷奶奶，一个生来强悍，一个相扶到老。如今，这棵旁枝即将枯萎，物是人非，欲语泪先流。
我发了一条朋友圈，说奶奶可能情况不太好。朋友们都及时发来祝福，可是在命运面前，一切祝福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该带走的一刻也不会留下，时间并不会因为你们的祝福改变她匆匆的脚步。
在老家的热炕头又睡了一天一夜，奶奶的呼吸渐渐微弱。家人开始给奶奶穿上了上路的行装。一个主事的伯伯说，人命自有定数，什么时辰来的，什么时辰走。不会早一刻，不会晚一步。我一直握着她的手，渐渐地感觉凉了。可呼吸还在，她就像睡着了一样。
05
2月12日，大年初五23:52分，奶奶走了。我的天塌了。
那是我第一次亲身经历生离死别，我无能为力到只能看着她离去，这是谁也不能改变的事实。我哭到撕心裂肺，哭到喉咙沙哑。可奶奶，再也回不来了。当那面黄色的青单盖面，我才真正明白了什么是天人两隔。
窗外北风呼啸，淅淅沥沥的春雨骤然变成雪花飘落下来。大地一片洁白，寂静，只有我们的哭声回荡在田野，打破了这夜的寂静。家人们停顿好奶奶，都出去了，只剩我一个人在这个我和爷爷奶奶一直住了十几年的老屋最后陪陪她。
从小到大的一幕幕犹如电影一般，在我眼前回放：
奶奶，这初春的雨夜您慢些走吧！孙子陪您说说话！我5岁开始就跟您一起长大，这近30年的情谊是我们娘俩的缘分。那时候我还不记事，您一手把我带大。家里四个孙子，三个外甥，您就最疼我。上小学都是您亲自送我去的。头疼脑热感冒发烧不论多晚您都给我叫大夫，伺候我打针吃药。家里开小卖部我想吃什么，您从来不说一个不字。上学的文具我随便用，书包都是给我买最好的。我在学校挨了欺负都是您替我去打抱不平。我每年得了奖状回来您都开心的不得了。上了初中每天起早，您都给我买好吃的果酱面包，准备牛奶做早点。
如今，您就这么走了，以后谁还对我这么好呢？古有孟母三择邻，您也曾为我三次搬家。上了高中要到城里，您不放心，就在城里买了房，千般不舍那厮守多年的老家，可您为了我也离开了生活那么多年的故土。每天那么晚下晚自习，您都为我亮一窗灯火等我回来。上了大学，每学期我从家走您都给我包饺子。大三那年您就得了这病。一晃十二年了，这些年您受苦了，孙子不孝不能替您受过。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我也依然每周末坚持回来看您。您每周就用笔画日历盼着周末我回来。我的喜酒您喝着了，我儿子的满月酒您也喝着了。重孙子很乖，您就放心走吧！我会照顾好爷爷。
我难受啊，真难受。从您咽了那口气，我这泪啊就没停下来。都劝我别哭了，我也不想哭，可是止不住啊。我们娘俩此生的缘分就到23:52了。下辈子我还做您的大孙子，好好伺候您！
06
2月13日下午15:23，奶奶前天这个时候回到老家，昨天这个时候都穿好了行装，今天这个时候已经化为一缕青烟，只剩一抔花白骨灰了。尘归尘，土归土，奶奶，安息吧！从此，奶奶的身影在城市，在乡村，在河流，在山川，在原野……
2016年的情人节，奶奶入土为安。在村南，奶奶化作一堆土，成了一个坟头，成了挂在墙上的老照片，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
今年的春节年假，公司破天荒的多放了几天，不知是巧合还是命中的安排，以致于刚好参加完奶奶的葬礼就上班，一天也没耽误。那天的云是否都已料到，所以脚步才轻巧。以免打扰到，我们的时光，因为注定那么少。风吹着白云飘，您到哪里去了？想你的时候，抬头微笑，知道不知道。
回到北京后，我一个人过了元宵佳节，本是团圆的日子，可是月圆人不圆。直到此时，我才深深理解那句每逢佳节倍思亲。去年此时，我贴完春联还挽着您的胳膊跟您拍照，可如今已经天人两隔。您走了十天了，每天晚上都会梦见您。给您买了您最喜欢的胡牌，等清明回家烧给您。
07
那天下班路上，听着《望月》，泪水再也忍不住了。望着月亮的时候，常常想起您，望着您的时候，就想起月亮。没有您的日子里，我常常望着月亮，那溶溶的月色，就像您的脸庞。月亮抚慰着我的心，我的泪水浸湿了月光。月亮在天上，我在地上，就像您在海角，我在天涯。月亮升的再高，也高不过天。您走的多么远，也走不出我的思念。
奶奶的遗像被大伯拿回城里，放在爷爷家我当年住的小屋里。我每次去看爷爷，都要进去陪奶奶坐一会儿。看着她凝固的笑容，我不知道心里的滋味是埋怨还是心酸。我只知道，奶奶一定在某个角落看着我和我的家人，一直幸福的走下去。
100天了，奶奶，您在天堂还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