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家
志远的家位于四川省西南部的险峻的大山之中,狭长的金沙江在绵延的山峦间穿梭着。志远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已经生活了二十年了,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着极为特殊的感情。去年他考上了大学,去外地读了一年的书,今年暑假他本来不打算回家的,想在外面找一点事做,但是想到家里面只有母亲一个人在家里,所以他经过一番的纠结之后还是买了回家的车票。志远在火车上待了十个小时左右,他早已经习惯了火车的速度,从刚开始的赌咒发誓不再坐火车到现在的喜欢坐火车,志远对火车的态度经历一个曲折漫长的过程。
他刚下火车,又坐上了回家的大巴,臃肿的大巴在凹凸不平的道路上艰难地行进,车上充斥着各种嘈杂的声音,没有一刻的宁静,而志远则望着外面熟悉的风景——高大的山峦,辽阔的森林,曲折的盘山公路以及那冒着炊烟的瓦房·······每次放假回家,他的内心总是被一种莫名的情感所控制着,当他看到这片熟悉的土地时,在欣喜之余又会带有一丝莫名的感伤,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目光继续向远处延伸,在蔚蓝的天际下映衬着成片成片的烟叶和玉米林,志远专注于窗外的世界。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已经不再颠簸了,车上的人群越发开始躁动起来,一条油亮的水泥路在拐了几道弯后消失在了远方,车上的人陆续下车了,车上已经不在嘈杂,耳边只有车子和路面摩擦的声音。
志远在一条从水泥路延伸出来的泥巴路前下了车,他小心地将钱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来,交到给司机的手中,扛着沉重行李箱和在小镇买的香蕉快步朝家中走去。几分钟后,他到家了,首先迎接他的是家里的那只小哈巴狗,小狗见到志远回来后,刚开始发出惊喜不迭的欢呼声,在他身边跑来跑去,不停地摇着尾巴向他表示亲昵,这只小狗已经有七八岁了,当志远还在家里读书的时候就从外婆家里抱来的了,每次放假回来的时候它总是第一个来欢迎志远的。这时弟弟从门里探出头来,显得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似的。弟弟已经初三了,马上就要中考了,虽然在农村的中考没有在城市里的中考那样受到家长的重视,但是它对一个农村家庭的重要性却是不言而喻的。志远平时对弟弟总是很严厉,每次回来都要和弟弟说外面的世界,弟弟的成绩也不错,但是志远依然很担心,他怕弟弟考不上高中,从而和村里其他没上高中的孩子一样,成为了生活的奴隶,永远在奔波的路上。
志远家门前的石灰地面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紫罗兰热情地盛开着,芦荟挺着肥硕的叶子伫立在花盆中,还有四季常绿的万年青无论风吹雨打都毅然挺立。这些花都是志远在初中的时候栽的,因为每次放假回家他总要花些时间将这些花整理一番,所以这些花依然在健康的成长,未曾衰败,现在正值雨季天,经过雨水的滋润之后,这些花草表现出一片生机勃勃的样子。
今天家里只有弟弟在家,母亲到地里给花生除草去了。志远将行李箱放好,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折好后,换了一身之前从学校带回的军训服装就出门了。家里平时只有母亲一人在家,父亲则常年在外打工,只有到过年的时候才能回家一次,一过十五又得走了,有些时候可能还等不到过十五,一年总是聚少离多。母亲一个人在家里种地种田很辛苦,所以在假期的时候,兄弟俩回家帮衬一下母亲。志远来到了母亲干活的地方,母亲见到他 回来了,就问了一句:“回来啦?”志远顺口答了一句:“回来了!”然后继续干活,其实家里知道志远今天回来,之前回家的时候就给家里打电话了。锄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母子俩才回家,弟弟已经将饭做好了,志远很饿了,他自从上了火车后就没吃东西了,所以他吃了三碗饭,他们边吃饭边聊天,母亲说这几天家里也没啥事,刚好舅舅他们正在后山帮人家修房子,需要人手,她打算去他们那打点零工,反正志远也回家了,志远没说啥,只是默默地吃饭,他心里明白家里为了供他们哥俩上学,日子过得不怎么宽裕,所以,他也在寻思在家里待几天后就去县城里找个零工,所以他叫他的同学帮他打听工作的事,但是县城太小了,基本上没有什么工作可以做。他在家里把该做的事都做得差不不多了。就等着同学的回信,但是工作不好找,问了好几个同学都没希望,眼看找工作的希望就要泡汤了,志远心里很是着急,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天晚上母亲从后山的工地上回来了,说是在隔壁乡有人需要烤烟的零工,因为条件很艰苦,很少有人去,志远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很高兴,立即就答应要去看一看,因为活虽然苦,但是报酬却还不错。母亲很担心他可能吃不了这份苦,不让他去,但是志远已经决定了,他对母亲说:“去试一试看,不行再回来!”母亲知道拦不住他,所以开始为他收拾东西,换洗的衣服、牙刷、香皂、 鞋子,只要能想到的东西母亲都给他放在了他的帆布包里,母子俩忙活了大晚上才睡觉。
志远躺在床上迟迟都没能入睡,窗外的稻田里青蛙叫个不停,他想了很多,更多的是关于自己将要去干活的地方,他尽量给它想得很差,因为这样的话,到那之后现实会给他一丝温暖,但是他对那里是充满了希望的。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昏昏睡去。
二、出发
第二天早上天刚一亮,志远就起床了,他匆匆地洗了个脸,挎上了他的那个鼓鼓的帆布包就走了,母亲一直跟在他的后面,好像儿子要出远门似的,眼里充满了不舍。志远母子俩来到公路边时,已经有一个戴着草帽的人骑着摩托车在那等着了,他叫王文选,四十多岁,是邻村人,他和志远一起去帮人家做活的,他经常在周围干活,对周围的地方比较熟悉,人也地道,所以志远一家对他都挺放心的,互相寒碜了几句之后,志远就和他上路了,母亲一直目送着他们离去,直到消失在稻田的尽头。
志远戴着一顶鸭舌帽,他的眼睛扫视着这片土地。散乱的青瓦房的烟囱里吐出一缕缕的炊烟,一片片的梯田绵延不绝,绿色的稻子正在拼命的抽着穗,稻田里的青蛙呱呱叫个不停,比人还高的玉米还在疯长,路边的瓜蔓上开着肥硕的黄花,菜地里的豆角上沾着饱满的露珠。偶尔还会遇到两个认识的人,这些景象慢慢地消失在志远的身后。他即将到达的地方是他从未去过的地方,虽说之前听说过很多次,但是始终没有亲自到过,所以志远心里还是挺激动的。
摩托车在平坦的道路上疾驰了十多分钟后插入了一条崎岖不平的公路然后又拐进了光滑的水泥路,马达的声音随着弯弯曲曲的道路变得时快时慢,路边的景色也开始变了,道路里侧是大片大片的松林,外面则是深不见底岩石峭壁,山间的小溪哗啦啦地流个不停。松树下面的松针表面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杂菌,这些可是美味,但是志远知道今天他并不是为这些而来的,他还有着更重要的事呢——帮人家打工的!
在转过一个山头之后,发动机的声音时不时地传来,成片成片的烟草地出现在眼前,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烟草,泛黄的烟叶在阳光的照射下金灿灿的,炙热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烟草成熟的味道。逐渐有人家出现在视野里面,路旁的标示牌上写着“大麦地村”,这就是志远他们的目的地,越往里走,人家越多,每家的烟囱里都冒着浓浓的白烟,这个白烟散开之后发出一股独特的香味,志远知道这就是烤烟在烤房里烘烤时所发出来的味道,他知道,这个味道里凝聚了烟农的汗水和希望,他们渴望这种味道,虽然他不吸烟,但是他并不讨厌这个味道,相反他喜欢这个味道。是农民们经过了无数个日夜才盼望到的,志伟明白这些烟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每当他一想到这些的时候,心里总会有一丝的悲凉。摩托车在泥泞的黄泥路上左右颠簸,他随着自己的帆布包时上时下好像在坐“摇摇椅”,但志伟这时却陷沉浸在漫无边际的遐想:他在想能否有一天这儿的人们不种烟也能挣到钱,何时家乡的人民才能“好好的休息一下!”他们活得太辛苦啦。他们需要改变,然而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变,只能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未来,将希望都寄托在这一片片植满烟草的土地上。
突然几声狗叫将他所想的打断了,摩托车一个急转弯后停在了一家门前,只见两座用火砖砌的烤烟房矗立在家门口,黢黑的烟囱有两三米高,巨大的烟囱吐出薄薄的烟雾,经风一吹就四散飘走了。门口的空地上还停着一辆拖拉机和一辆三轮车,房子后面是成片成片比人都高的烟叶,不远处是成片的松林。刚下车,便有一个瘦黑瘦黑的男子迎了出来,他戴着一顶绿色军帽,只是帽檐没有五角星,身着一身青布衣服,五十来岁,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后来志远才知道他就是这家当家人黎有正,他父亲黎老汉老两口一共养育了五姊妹,老大黎有菊,老二黎有正,老三黎有发,老四黎有有英,老五黎有才。但是按照农村风俗: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一般不承担老人的养老,三个儿子家也在一起,所以黎老汉两人轮流和三个儿子家住。今年两个老人住在大儿子黎有正家。而志远和老胡就是来帮三个儿子家大零工的。
志远面对这个陌生的环境有点紧张,拿着挎包,不知所措,但老胡却显得很轻松,因为之前他经常来这干活,所以很熟悉了。简单的问了一路情况后,黎有正打开了一包云烟,递给老胡和志远,老胡爽快的接下来后放在了耳朵上,志远则很礼貌地拒绝了,黎有正说:“年轻人怎么不抽烟呢?抽一支吧!”老胡这时候转个身来说:“他还在读书呢,学生是不准抽烟的。”黎有正听说后笑道:“嗯嗯,还是不抽烟的好,抽烟对身体有很大伤害。”老胡笑了:“对身体有害,那你还抽啊?”黎有正笑道:“我们自己种那么多烟烟,我们不抽烟,烟卖给谁啊?”说完便掏出打火机,点燃了烟。
老胡拿着烟,在身上找寻着什么,这时黎有正赶忙伸过打火机给他点着,顿时一股浓厚的白烟从他的嘴里喷涌而出,他问今年的烟叶怎么样,黎有正说:“大部分都得了病,今年可能赚不到啥钱啊”老胡说:“钱是赚不完的,得慢慢赚嘛。”志远则在一旁到处观望,大片的森林地被开成了烤烟地,高大的松林变成了低矮的“烟林”,一望无际的森林就像被撕开了一道道的口子,发动机的声音在山间回响,高大的烟囱吐出粗厚的浓烟。他们的烟刚抽完,一个皮肤粗黑的女人出来叫吃他们饭了,然后志远他们一起就进屋了。
黎有正家的大门是由松木做的,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松香,时间应该很久了,显得有些老旧。一进大门,就是两道铁栅栏,栅栏下面有一头黄牛,戴着一个大铃铛,响个不停,一群黑山羊在走来走去,四头黑猪躺在那一动不动的。堂屋门刷了一层红漆,堂屋里放了两个沙发,三个椅子,一张吃饭的八仙桌和一台老式的电视机。正上方是一台做工精美的组合柜,木柜上雕刻有松鹤延年等吉祥的图案,木柜的顶上放有三个香炉,木柜后面则是供奉的“天地君亲师”的牌位。八仙桌上已经摆上了饭菜,饭菜很简单,一碗腊肉,一碗四季豆汤和一碗水煮南瓜。黎有正家现在有八个人。他父亲黎老汉两口,他和妻子戴春梅;他的大儿子黎云强和儿媳张玖婷,他们的儿子小安;小儿子小山,已经八岁了。本来他们还有一个人十六七岁的儿子的,但是在一次和黎有正吵架后,喝农药死了,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提起他了,只是黎有正有时能想起他,毕竟孩子的离去他是有责任的。饭很快吃完了,志愿和老胡就和黎有正一家去烟地里收烟去了,黎有正的妻子戴春梅则去放羊。早晚在地里帮忙。黎老汉两老口则在家里煮饭和连烟上架。
本按理说来,他家可以不用请短工的,家里劳力已经可以将家里的烟叶弄好的,但是在前不久,大儿子黎云强被县上的派出所带走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据说可能要被判刑。事情的起因则是门口的一条路。为了让车能到达家门口,黎有正就叫来挖掘机将门口的路拓宽一下,没想到在挖的过程中,司机不知道路边的地不是黎有正家的,就开始挖了,等发现时已经晚了,隔壁邻居王家看到自己家的烤烟地被人挖了,马上就出来找黎家理论,叫黎家赔偿损失,黎家也承诺以后赔偿,但是王家不答应,两家僵持了很久,不知怎么黎云强就用手中的烟杆打了王家的人,双方一见动手了,纷纷加入这场“战斗”,大家都扭打在一起,旁边的人都止不住,最后还是警察来了才制止了这场混乱,最后打架的人悉数被带回了派出所,黎有正等几个在派出所待了一晚上,交代完了之后就放出来了,但黎云强首先动手,并将王家的人被打成了重伤,所以黎云强被拘留在派出所,等待审判。这件事对黎有正家打击很大,黎有正也四处找人托关系希望能让儿子早日出来,但都不是很顺利。眼看烟叶就要进烤房了,黎有正想儿子反正一时半会回不来,但不能让一年的辛苦白费,儿子的事等烤烟烤完后再去求人吧,那时候手头也宽裕点,就花钱雇短工帮忙烤烟。他自己也买了一辆三轮车,方便运烟叶。他家本来有一辆大型的拖拉机,是他儿子开的,但现在儿子不在家,自己也不会开,索性买一个三轮车,但是没学几天,不是很熟练。
三、工作
正在吃饭的时候,天上的云突然翻滚起来,一下子就天黑了下来,一场倾盆大雨就要到来。他们很快吃完了饭。老胡和志远,黎有正的儿媳张玖婷,黎有正,他二弟黎有发和大姐黎有菊一行人拿了围裙、手套、太阳帽和雨衣就出发了。黎有正和二弟开着三轮走大路,志远他们几个则从小路,穿过了一条小河沟和两个山头之后,只见一块大约二十亩左右的烤烟地出现在他们眼前,这便是黎有正家的烟叶地了。只见比人还高的烟叶从地的这头一直绵延到远方,看不到尽头,底部的烟叶已经黄了,今天就要将这些黄的烟叶采收回家,大家戴好各自的“装备”之后,就纷纷下地开始采收烟叶了,只见他们一个人采收两行,速度极快,一会就采收完两行了。志远第一次接触这个工作,完全不会做,他怕做不好,黎有正也说怕他给烟叶弄坏了,就叫他将他们采下来的烟叶抱上三轮车,这个活儿对于志远来说很简单,完全不在话下。抱完一车之后,他们将三轮车开走了。志远没事做了,他就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了一会儿后,志远觉得坐着也不好。他径直走到张玖婷的旁边,问她怎么采收烟叶,张玖婷就和他说,采收烟叶往烟杆的侧面一掰就行了,然后又说了一些关于细节。志愿按照她说的方法试了一下,开始几张不合格,后面渐渐的就比较好了,张玖婷夸他脑袋灵光,以后一看就是干庄稼的好手,志远只是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又埋下头去摘烟叶了。
两三个小时之后,天空的云越聚越厚,淅沥淅沥的下起了雨来。黎有正和二弟开着三轮车又回来了,志远还是去收烟叶,这次离公路有点远,志远就用当地专门背烟的竹篮背。这个竹篮大约有一米五高,半米宽,志远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篮子,心里有点打鼓,如果装上烟叶的话自己能不能背起来呢,不过他还是决定试一下。很快,志愿就将竹篮装满了,他要准备走的时候,黎有正又放了一大抱烟叶在上面,笑着对志远说:“没事,烟叶很轻,能背动的!”他将烟叶用绳子系好后,就抬给志远背上了,志远跪在地上挣扎了好久才背起来,一米七的个子完全被淹没了。志远消失在了烟林里。他在泥泞的地里艰难地前行,就在他刚走到一半的时候,雨突然就下大了,宛如脸盆浇在志远的身上,他本想找一个地方躲一下的,但是看了一下四周,除了全是烟林之外,没有啥东西了,他背着烟叶继续走着,他回头看了看,黎有正他们也正在地里收烟叶呢,志远回过头心里一阵酸楚,他觉得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太不容易了,难道这片土地上的人一辈子都要这样,在这片土地上劳碌一辈子,然后又再回归到这片土地,一辈又一辈往复轮回。雨水和着他的泪水顺着志远的脸颊一直流到他的衣服里,他身上都湿透了。但他却没有在意,他在烟地里继续挣扎着,从地里到公路边的几百米,志远花费了十多分钟才走完。当他走到三轮车旁边时,他用尽全身的力量将背上的烟叶甩上了车上,他瘫坐在车旁边,他好想回到家里,什么也不管了,洗个澡后好好的睡一觉。但这是他出来的第一天,他不能放弃,去年,志远在工地上都坚持了一个月,他相信他可以的。所以他准备休息一会后再继续和大家一块奋斗到底。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本来就很泥泞的道路,变得更加湿滑。黎有正也叫大家找地方躲雨,在离地大约一公里的地方有一间破旧的瓦房,志远和老胡等一干人都来这屋檐下避雨,只见这家大门紧锁,一把大铁索上长满了通红的锈斑,很久没有人居住了。据黎有正说,这家人由于孩子大学毕业在城里找到了工作,全家都搬到城里去了,去过好日子去了,志远发现他的声音里明显带有一种羡慕的感情。志远心里默默的说等自己大学毕业了以后,也要在城里找到一份工作,告别这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给父母接到城里去享一下福。一想到这些,他一下对生活充满希冀。但是雨越来越大,虽说是在夏天,但是大家都在颤抖。黎有发掏出烟盒,拿出三支烟依次递给他大哥和老胡,他拿出打火机,火机进水了,打了几次都没打燃,他又给烟放回兜里,双手抱着蹲在地上。这时候大家都沉默了,静静地望着远方,只见滚滚的白雾在高山之间翻涌,水汽在天与地之间徘徊,正在酝酿一场更大的暴风雨。不知道过了多久,房前汇集一股巨大的洪流,他们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一刻了,黎有正站起来说:“看样子雨不会停了,今天就这样了,我们回去吧。”志远其实早就想说回去的事了,但一直没说出来,毕竟自己是来干活的,没有话语权。他们每人披着一块破塑料纸走出了破瓦房,沿着河边的小道回家了。
当他们裹挟着泥浆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这时的雨变小了,饥饿、疲惫、寒冷在冲击着志远。他迈着艰难的步伐走进黎有正家,他觉得他来这就是一个错误,他当初为什么会要来这呢,他现在好想回去,家里虽然也有活,但没有这么累。不知不觉他就到厨房了,黎老汉见他们回来了赶忙去抱柴生火,让他们给身上的衣服烘干。火苗在干燥的松木上发出“呼呼”的声音,他们四个人各坐在一个方向,都尽量把身子靠向火堆。黎有正拿出湿了一半的烟,挨个递,志远一如既往的拒绝了,黎有正笑着说:“年轻人以后出来总是要抽的!”志远笑了笑,没做答复,只是在心里想自己以后绝对不会抽烟的,有些事情只要认定的,就是不会改变的。
衣服还没烤干,志远就出来了,他来到门口,发现屋后的一株李子树上挂满了红彤彤的果子,这些像红色的珍珠般的李子挂满了晶莹的水珠,透露着几丝娇羞的神情。雨停了,远处的天空上出现了一轮红色的夕阳,柔弱的霞光映衬在整个麦地村。大片大片的烟草散发着生命的气息,高低不平的烟囱仍然在不分昼夜地工作着,这一切都是这么忙碌,无法停下来。志远望着这一切,久久难以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