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A市开了接近两个小时的车到了老家X镇,每次回家都去镇南头加均价比A市便宜两块钱的汽油,不管有多少油,都要加满。镇中心大街修着路,修那种路基深两米的柏油马路。
小B把车停到中心大街西边后,他让老爸骑着电动车来到中心大道东边,等老爸停好电动车,他俩步行过路基,来到路西边。
小B拉着父亲又来到张庄村的小姑家。小姑和大姑家的表姐已经等着他们。他们今天去河口,看望生病的堂姐。小B中间给堂弟打了个电话问了堂姐家的位置,堂弟让堂姐家的二闺女睿哲加上我。不一会儿小B看到睿哲的请求信息:小B舅你好。小B回了两个字:嗯嗯。堂姐已经在河口生活了30年了,但小B从来没来过。临近小区位置,小B拨通了睿哲的微信电话,睿哲说从南门进小区后左拐,她在楼底下等着我们。进小区后左拐行了一段距离,也没看到她,我们一直走到了西门。她给小B拍了几张楼下商品房的照片,小B搜了图片里一个商家的位置,按着导航的路上他看到在门口等候的睿哲和小B堂婶。原来她所说的左是出大门方向的左,小B进大门往右走就对了。一下车,睿哲就叫了姥爷,姑老娘,表姨,一看有孩子,表姐说:“哪里有超市啊?咱不得让孩子接着么?”堂婶说:“不用超市,孩子们都大了,这么远,都这么大年纪了!” 小B爸说:“算了吧,咱进去吧!”进门后,小B爸问:“建红在哪了?”堂婶指了指楼上。堂姐住的是小区里街上的二层商住楼,一楼当客厅,二楼当卧室。一进客厅是一张茶几和一排沙发,靠里有一面屏风隔着,客厅的墙有些发灰。穿过客厅才发现屏风后面靠着墙的是一个佛堂,佛堂下面是一张单人床。我们扶着稍抖的木质楼梯上了楼,堂姐躺在靠中间的小卧室,他们三个人先进去,小B在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堂姐穿着睡衣,已经很瘦,戴着假发,额头眼睛发黑。见到我们还能知道我们是谁,还能谈话,跟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他们进去后,小B进了里面那间卧室,看到堂姐的小儿子十岁的智俊,他躺屋里,估计是躲避似熟未熟的我们。小B问他:“给我叫啥?”他说:“张智俊。”小B说:“给我叫啥?”他笑着说:“B舅。”小B看着床头书桌上放着试卷和笔,问他:“在写作业么?”小B拿起一张试卷一看,上面是一些函数和几何的问题,问道:“这题你会做么?”这时睿哲进来,说:“这是我的试卷,他哪会做?”睿哲在东营职业技师学院学护理,还有一年就毕业工作了。这时小B想到躺在隔壁的堂姐,老大已经考上青岛那边的公务员,睿哲也马上毕业,智俊也长大不用操心了,可她现在能熬一天算一天了。小B从里面卧室出来,路过中间卧室,听道小姑和表姐在抽泣,堂姐对小B爸说:“你都八十了,我管不了你了,你也别管我了!”
小B下了楼,寻了一圈,他从沙发旁边的箱子里拿了一块饼干吃。这时小B爸也下了楼,接着堂婶和睿哲下来,堂婶让睿哲去买饭,小B爸说:“小B下午还要回张店,别买了!”睿哲说:“再有事,这也十一点半了,也得吃饭。”小B爸还是劝她别去,堂婶还是让她去,睿哲有些为难,但还是强颜欢笑的留我们。小B想着一个十六七的姑娘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懂事了。睿哲还是去买饭了,这时小姑和表姐抹着眼睛下了楼。堂婶拉着小姑,小姑让她赶紧上楼去看着堂姐。上了车后,依旧听到后排俩人在抽泣。堂姐和表姐今年都是51岁,从小都是小B奶奶看大的,小B能理解他们之间的情感。表姐说:“在城里有啥好的?窝在这么大的房间里?”“她说话也有点没力气了,这闺女,孩子们都长大了,看来老天爷不留他了!”小姑说。在出小区的拐弯处,小B碰到提着两个袋子匆匆行走的睿哲,里面是从饭店里买的菜,她没看到我们的车。小B拿出手机给睿哲发了个语音:给你爸爸说,我得着急回淄博,不吃饭了。她回了个语音,语气稍轻松也略带不高兴:吃饱了也不耽误事啊~小B回复:有点远,主要是,等你上了班去张店玩的。过了一会儿睿哲回复了一个“行”和一个顽皮小姑娘竖大拇指的表情。
开了不到两个小时,小B把小姑和表姐放下,拉着父亲回了家。
吃过午饭后,小B从车里拿出户口本、身份证、离婚申请后装进胸包里,然后他去了X镇派出所把未婚改成已婚。小B还没进家门,正看到父亲站在路口,他说:“把老牛卖了,你快去结钱的。”小B说:“卖了多少钱?”我爸说:“12500,牛不值钱了,心思15000,他不给。”小B说:“结了钱,我去给你取出来的。”小B爸说:“就是给你的,你别取了!”小B和父亲来到拉牛的车前,家里的狗也跟过来。车上有三头牛,小B家的大黄在车上瑟瑟发抖,狗一会儿跑向车,一会儿跑向小B。记得小时候家里卖牛,小B是很舍不得的。一头老牛一般养个六七年,暑假小B的主要工作就是放牛,一放放一天。放牛是个很无聊的工作,而且牛永远都吃不饱,等傍晚回家,下地回来的叔叔婶婶就会评价他们这些放牛娃的成就。有时候被他们称赞放得好,肚子都鼓了,有时候也被他们讽刺说越放越瘦,同时他们也会支一些诸如把盐放草里让牛吃后多喝水等等这样的歪门邪招。牛贩子也叫老黄,带着两个小年轻,一个长得胖高,脸上还有青春痘,一个瘦高,留着分头,酷似刘德华。胖高年轻人给小B转账付款,小B爸跟老黄说了没几句话,老黄就上车离开了。小B紧接着给即将永远离开我家的老黄拍了个视频,似乎我是在纪念,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不舍与失落。小B问爸:“这个牛不是有牛了么?”小B爸说:“两个月了。”“昂,那他们是回去养着么?”小B问。“昂,回去养着啊!”小B爸说。一听他们回去还继续养着,小B感觉又踏实好多,也许它生命的期限只有八个月了。
汽车走后,小B跟父亲来到家门口,正好碰上小B妈和忠德叔往这走。原来小B来之前,小B妈是去找忠德叔来算账数钱来,忠德叔原来是信用社的村代理,那时候存钱的人也少,数目也少,大家存钱的时候先存他那,他再统一交到信用社。后来银行也多了,大家信息也畅通了,他也就慢慢失业了。忠德叔问:“卖了多少钱?”“12500”我爸说。“钱呢?”他又问。“打到小B的微信了!”小B爸说。“哎,来的刚巧了,正好给小B了来!忠德笑着说。“我不要,我又不是没有,一会儿去x镇给你取出来。”小B有点尴尬,好像他来就是要这个钱的。“给你你就拿着,你爸爸有钱,光领的钱就不够花的。”忠德叔说道,他好像看出了小B的心思。小B把电动车骑进院里,心思想要不要把包里的东西放进车里,但小B又盘算着自己卡里加上卖牛的钱就可以把剩余的车贷还清了。于是小B拿着包进了屋里。他们在聊着庄稼和牛的事情,小B在研究着如何还清车贷。不一会儿,困意袭来,小B对他们说:“去睡会儿!”父亲说:“从早晨到现在开了四百公里的车程了,歇歇去吧!”小B来到东屋躺下,从三点多睡到五点半。小B起来后来到北屋,看到屋里都没人,院里也没人。他拉开胸包的拉链,发现有点不确定的异样:原来结婚证和离婚申请的纸条都夹在户口簿里面,但现在两个东西都在户口本外面。小B洗了个脸,去村西边转了一圈,回家后碰到父亲打草回来。他问我:“去哪了?”小B说:“出去转了一圈。”小B进了屋,他也进了屋,他说:“小B,我跟你说点事。”小B一听,心理就有点担心了。难道他真的翻我包了?他为啥翻我包?难道因为我下午去了X镇没说去干什么而怀疑?还是昨天他给小B媳妇打电话,小B媳妇没接而怀疑?小B猜测他也许一五一十的读了离婚申请的内容。当他问道:“你俩咋着,闹矛盾了?”小B还装不知道地说:“没事啊!”“你俩闹,得因为个什么事吧?”他又问。“没事,我俩就是闹着玩!”小B说。“我都看了,从x月二十到x月二十,就最近这段时间,是你的事还是啥?”他说。小B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回答他。其实小B之前想过很多离婚的理由,如何告诉父亲才不会让他窝火,但在此刻他选择了诚实。“是她的错,你别多问了!”小B说。“那没有余地了么?她只要是回头,认识到错误,咱就原谅她!”父亲劝说道。“没有余地了!”小B说。“那她很坚决么?”我爸问。“一开始我也想过原谅她,不过她就是不答应,说到这里我就实话实说吧,她跟那个男的已经同居了,之前她说去济南,其实没去济南,一直和那个男的呆在A市,不过也有时候回家。你让我咋原谅她呢?”此时,小B看到八十岁的父亲一脸愁容,他好像又知道我命里有这一关一样。“你俩这七八年了,那孩子看着挺老实,咋干出这样的事情?他老人家们也挺老帮。”我爸说。“可能就是没有缘分,命里就有这么一关,我那股难受的劲儿其实已经过去了,现在我的压力就是不知道咋告诉你们”小B有点如释重负的说道。“你别管我们,主要是你,别耽误了,都是三十好几了,再找不着?”我爸很忧愁。“你别管我,只要你们放宽心,我就没事,我好找。”小B假装自信的说道。这时,小B母亲从外面回来,一进门,我俩就沉默了,母亲说:“现厂出院了”。现厂今年五十来岁,春天耕地播种,夏天割麦子收玉米,自己还种了几十亩地,是村里出了名的干活能手。他在前段时间,突然犯了心脏病,在滨州做了心脏支架。“烧火么?”母亲说。“你烧就行!”小B爸有点不耐烦地说。母亲从冰箱里拿出一袋子之前包的韭菜鸡蛋的水饺,她把水饺放到盖天上说道:“正好煮两碗,再馏馏馒头,够你俩吃的。”母亲端着馒头和菜进了厨房,她把厨房门一关,爸说:“你看看你俩还能缓和缓和,她要是回心转意,你看看能过就过。”“她还有脸回来么?再说她回来,我咋和她过下去……”小B回答。一听到厨房门开了,小B就没在说下去。他和父亲看着小B母亲在数着水饺,“一个,两个……正好二十七个”母亲说。“你快点下的,要不然就化了。”爸说。“你看看你急的,它得水开了,那个石杰他娘让猛猛去拿小孩证,看来快生了”母亲有所暗含地说道。石杰他娘是村里妇联主任,猛猛是小B的发小。小B和猛猛都是2019年结婚,他比小B早几个月。猛猛的母亲很早就离家出走,他大爷和叔都是光棍。他算是这个家族的独苗。听到这个事父亲和小B多少有点触动,小B也觉得这种家庭状况的都有了孩子,而自己现在要离婚,父亲一定对小B的未来很担忧,包括今晚十一点多写这个日记的时候,小B也坚信父亲一定失眠了。母亲说完又进了厨房。“反正现在就这么个情况,千万别告诉我妈,等我找了下一个再和她说”,这时厨房门又开了,小B又换了一个语气说道:“现在车贷还清了,只剩房贷了,只要你俩照顾好自己,没病没灾的就行了!”母亲一听到这句话,又含沙射影的说:“你看看梦琪都结婚了,才二十出头,你这还没孩子来!”
小B能明白母亲说后面两个事情的目的,但此时我和父亲的关注点并不在此。我以前多希望找一个孝顺她俩的儿媳妇,让他俩安享晚年。没想到刚过上两三年太平日子,父亲又开始操心我的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