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有一个好前途,有一个好人生,但最重要的是:至少你要快乐。
这句话是我爸在那个我灰心丧气的晚上,电话结束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电话挂后,我看着夜色里那一树的白色夹竹桃花,一下子心被暖化了,再黑的路上,总归是有人给我光亮的。
那个人,便是我父亲。平生第一次被他的期许感动到,这一生都会记得。
曾经对他是有过埋怨的,还埋怨了许多年。我的童年是想不起有他的片段的,没有躺在他宽大的怀里,也没有坐在他的肩上欢笑,更没有一起去哪个公园玩过……他缺失了我的童年,就算是一年只有过年的那几天可以见到他,我也不会主动亲近他,就算是他给我带了许多新疆特产,我也不会把最灿烂的笑容给他。我不会跟他置气,客客气气,就像他是隔壁家的叔叔,不是我该撒娇的爸爸。
而埋怨不止是因为童年,更因为是我的读书时代,他也一直不关心。小学里我考到双一百,没有得到过他的表扬;初中里,我名落孙山也不会被他责备;高中里,我成绩忽高忽低也不见他的担忧。我想他应该是不关心我的,他对我是没有期盼的,我迷茫、我困惑,他不会是我的指明灯,我埋怨他对我的放养。
然而,在我高考结束后,他回到了我的生活里,并且有了干预。我高考考了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差的分数,填志愿的时候父母都说随我的意,专业和学校,在填的时候都没有给我意见。可当我填完后,告诉他填了南通大学是第二志愿的时候,他突然就生气起来。
他怪我心无大志,我的分数是超南通大学好多分的,怎么就甘心呆在家乡读书,不去看看外面更广阔的世界?他一直说我不动脑子,不对自己负责,浪费了分数就是浪费了将来美好的人生,他对我很失望。他吼我,于是,我也吼他,一个不关心我成长的人,为何又要干涉我未来的方向?凭什么?
所幸的是,我被第一志愿苏大录取了,他才没有再生气。后来,妈妈悄悄告诉我,他说他挺后悔和我吵架,但又很不愿意我留在家乡,那样发展不好。他的一生是因为没有本事念书,才一直在外辗转求生活,虽然没有文化,可是既然女儿会念书,就不要浪费她的才华,不要局限她的眼界,他懂得走出去才会有更多的希望。
我不知道,他重新回到我的生活是因为我的一句话。
我说妈妈身体不好,我出去读书谁来照顾她?于是,他不再去遥远的新疆,而是回到了我们周边。他告诉妈妈,他要我安心出去读书,他不会拖我的后腿,他要尽心尽力陪伴我接下来的那些年。我的学习,我的工作,我的婚姻,他都要去关心,他对我一直都是有期待的,只是之前缺失了太久,他知道没了资格。往后,他不想错过我成长的每一个场景。
他说到做到了,并且让我那些年的埋怨也随风飘散了。他与我时常通电话,问我吃了没睡了没。为了方便交流学会使用微信,会积极为我拉票点赞,也会在节日发送祝福语。他会向身边的人打听我这个行业状况,也在我选择实习点的时候,既尊重我的选择,又提出了他的建议。他在得知我要毕业考试后,明明想关心我,也不去打电话打扰我。我考完试后,妈妈告诉我,他在夜里一点打给她,让她清早起床后要烧香拜佛为我祈祷考试顺利。
他迷信吗?我知道他不信,但为了我,他愿意去信。他一旦睡着了,不到天亮是不会醒的,但心中有挂念,他还是在半夜记起他认为重要的事。那件事,也是为了我。我被深深地感动了,原来有他在的日子,爱有那么多。
他知道我工作不顺心后,常常在我下班后打一两个小时的电话,不是为了让我再继续待在大城市发展,而是为了让我寻找更多的出路,给我他能给的支持。他知道我在上海会不容易,所以租房子他操了不少心,陪着我走了不少路。他把能够给我日常生活用的鞋架、自行车、电水壶等都留着,大晚上也会送到我宿舍。他知道我生日,托人做了些好吃的给我送来,他说既然我们都在同一座城市,那便尽最大的可能去照顾我。
有一日晚,他来看望我。我问他,当初不是对我填报南通大学很生气吗?为什么现在想我回家乡工作了呢?他有些尴尬,目光朝向远处,似乎是认真想了很久。他说,“虽然你是女孩子,但我希望你同样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不必要在小城小镇读书结婚生娃,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我想你至少要看过这个世界,才可以选择和决定你日后要在哪里生活,而不是只能在哪里生活。”
“可是不管怎么样,你现在都长大了。我们当然希望你大富大贵,前程似锦,但那些都是在你开心的基础上,你活得累,我和你妈看着难过啊!”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让我自己考虑清楚,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会支持。
那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我不由地舒了一口气。我知道他们希望我出息,但我一直平平凡凡,所以总是给自己许多压力,得不偿失。没想到,他们最希望看到的是我快乐,而我郁郁寡欢了好久。我们都盼望着彼此能够幸福啊,那样一切才能看见光。
他还在继续给我支持、照顾和爱,我会接受他的支持、照顾和爱,因为这样的我们是亲密的,没有裂隙的。我会让他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活成他期许的快乐模样。
这世界上许多人问你成不成功,只有那么一两个人关心你快不快乐。这一两个人,是我生命中绝对要珍惜的。
365无戒写作训练营第12天/木兰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