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朱熹 朱莉
(一)2017.7.14
与许尚牵手漫步在人群中。方槐看着满街的情侣,莫名的心酸突然泛上心来。
“尚,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二)2014.7.5
祝禾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木板的纹路咯得她胳膊生疼,她坐起身来。知了的喧哗和客厅的女人压抑的哭声弄得她脑子嗡嗡直响。抓起桌上的钥匙,祝禾夺门而出。
直到握住了手中的棒冰,祝禾的心情才稍微平复下来。
走到报亭前,她停下了脚步。七月的阳光热烈而眩目,反射到报亭上的烫金印刷体上,晃晃让人睁不开眼。她想歇歇。
走进报亭,祝禾不知为何径直地向杂志的一角迈去。她竟开始翻起杂志来,什么“东亚酸枝”“海南冰棍”尽收眼底。
“现在的杂志怎么每页都好多广告了?那会儿一本杂志才几元钱,那可读的内容都是满满的。”祝禾小声嘀咕着。
“小姑娘,你说的那是九十年代后半期了吧?”老板过来嘿嘿笑道,让祝禾不免有些反感。微微礼貌一笑,又别开脸。
“529-9494-22…”祝禾念叨着,拎了包转身有点心虚地离开报亭。
“喂?您好,一箱棒冰,奥岚西街。芒……芒果味吧。”挂了电话,心脏仍跳动地厉害。揉揉自己的太阳穴。祝禾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对自己突然的举动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她是怎么了呢。
“砰哒——”
“三.....三三?你回来啦…”黎卉小心地唤着,沙哑的声音强拟不出一丁点温柔,深邃的眼眶却泛着一层淡红色。
“疯女人。”
祝禾不明白苦苦拼搏奋斗买下的房中为何会要有这样一个人——除了在一大早便开始哭哭啼啼,还有在夏天偷偷将冰箱装满棒冰再留下一地包装纸之外,她只会像精神病人一样称祝禾为三三,在半夜哭得凄凄惨惨,倒什么也不干。
祝禾揉揉发疼的太阳穴,不再理她。走进房内,打开书桌前的笔记本电脑,画起手稿。
(三)2011.2.14
黎卉还记得,在她头晕脑胀身无分文地从酒店里出来时,天空的颜色很缤纷,淡灰色的云朵都被城市的夜灯点亮了。她多想就在这样的景色下死去,她蹲坐在地上,裹紧了借来的毛皮大衣。
好想三三。她知道现在自己这样肯定很难看,虽然身披毛皮大衣,里面却只有一件单薄的蕾丝裙。她的脚趾,也因为走太多路而被磨破,渗出丝丝血,染到了她的指甲。
“你……还好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如一枚炸弹落入耳朵,激起心中无数波澜。黎咬着唇抖了一下,双眼通红,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来。她……她以为……是梦,却没想到,她真的出现在面前了。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又转,终于滑落,伴着一个令人心疼的微笑,她声音颤抖地问“是……真的吗……?你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祝禾看着她这个样子,怪可怜的。细细想了想,“你家在哪,我带你回家吧。”
她怎么了?她不认识我了吗?无数问题在脑海炸开,她的眼前又出现她倒在那个可怕血泊中,不,她已经……
“你要带我回家?”黎的眼圈又红了。
“我没有家了。我爱的人离开我了。”黎轻轻地摇头。
祝禾默默看着黎卉消瘦的脸颊好一会儿。
黎卉觉得真的很不可思议,她就这样好好地在面前像以前一样看着自己。
祝禾搓搓手指,小声说,“要不你就住我家吧,只有我一个人,刚好做个伴。”
黎卉的眼泪像永不断止的玻璃珠,砸落在地,溅出一朵朵浪花。祝禾诧异地看着不动的黎卉,忍不住问,“你为什么哭啊。”
“因为……我真的……真的好开心……”黎含着泪水嘴角上扬。
“叮——”门开了,从回忆里醒来,黎卉接过一箱冰棍,开心得像个小孩子:“果然还是芒果味的吧?”快递员小哥不解,收过钱便匆匆走了。
每天面对一个新的祝禾,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
黎卉把冰棍放进冰箱,她的眼里,可只剩泪花了。
(四)2014.7.5
傍晚,祝禾伸了伸懒腰,挎了挎包就打算往外走——在这个家,靠这个女人给自己解决晚饭问题是不可能的了。
“喂?方槐?出去吗?”
“又出去吃饭啊?你的租客怎么办?”
“什么租客啊,她就像一个被抛弃的精神失常的疯女人。多听她喊一句三三我都觉得要折寿。懒得理她了。”
方槐叹了叹气,像是在笑,又像是盘算着什么。“祝禾啊?要不搬来我这?你那听起来怪渗人的。”
“嗯…到时再说吧。”祝禾敷衍地挂了电话,开始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走,什么时候记起来了,就去便利店买根棒冰,她只记得,棒冰是有芒果味的。
“一共多少钱?”“4块”
祝禾吃完晚饭,便急着回家赶稿。今儿可是零号夜,大街上到处是人,塞车了可怎么办?服务员小尚望着祝禾一脸不安的神色,心里充满疑惑。
“小姐?不好意思,请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证。”
祝禾慌里慌张地翻着包:“可以快一点吗?”她不耐烦地催着小尚,从小尚手里夺过身份证便急忙跑了。
“小尚,发生什么事了吗?”
“老板,那位小姐的身份证有点奇怪。”
“行了行了,好好工作,多余的事咱可不管。”
小尚点点头,只是她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那身份证,似有修改过的痕迹。
踩着高跟鞋飞奔回家,祝禾“哐”的一声打开家门,却见棒冰的包装纸飞得到处都是,客厅里又剩那女人的尖叫和凄凉的哭声了。打开冰箱,空空如也。她在期待什么?为什么仁慈?她再也受不了了,拨过电话:“方槐,我后天搬去你那吧。”
电话的另一头,方槐望着如水清寒的月色,搭放在话筒边的手指颤了颤,她轻轻地回了一句:“好。”
(五)2002.4.4
草长莺飞的那个季节,她们都还很年轻,天真烂漫,无拘无束。她和三三是邻居,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如果有一天我嫁到了遥远的地方,你就再见不到我了。”十几岁但已出落得越发有灵气的方槐有点忧郁地对三三说。
叼着一根草,三三痞里痞气地说“怕什么。我会策马奔腾到你身边,把你抢回来,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见啦。”
方槐不应答,但心里可乐开了花。如果,她们能够永远如此,那就好了。
但故事最终还是偏离了轨道。
第二年的春天黎卉来到了她们的学校。大气温柔的黎卉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包括三三。三三成了黎卉身边的红人,整日与她在一块,连方槐,她都无暇搭理了。
方槐受不下去了。她找到了三三。
“三三,我……”
三三从一堆芒果棒冰里抬起头,“嗯?”
看着那一堆棒冰,她的话语突然就哽在了喉咙。何必。已经没用了吧。她抿了抿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芒果味的棒冰,是黎卉最喜欢的零食。
两人午休时间会跑到教学楼后的大榕树下,带着一大堆棒冰。几十年的老榕树,阳光透过叶缝散落到黎卉的长头发上,花裙子上。散落了无数光芒。
“你好好看。”三三看着如天使下凡一般的黎卉,喃喃道。
“你好花痴啊。”脸颊微红的黎卉轻嗔道。
三三哈哈大笑,又转过头,发现黎卉的手指近在咫尺。
“戳——”“哈哈你好傻啊。”
三三却没有笑,因为她发现,她的心跳的有点快。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将黎卉的手指轻轻拉开,低下头。
黎看她不笑,以为是犯了什么错,赶忙凑前去,偏着头拉拉三三的手,撒娇着要她抬头看她。
突然三三猛地一抬头。两人鼻尖相碰。
第一次靠的这么近。连对方的脸上细小可爱的毛孔都可以清晰地看见。三三望入黎卉的像小鹿一样的棕色眼眸,每一眨眼,都伴有一阵微波。三三的眼睛深邃不可见底,黎在她的眼里什么都寻不到,但她偏偏觉得很安全。
三三抓过手边的书,举起遮住了两人的脸,省得闲人看到。
(六)2014.7.6
人之所以悲哀,是因为我们留不住身边的人。
城市亮起绚丽的彩灯,祝禾又开始在电脑前忙起事来。分针走过的声音滴滴答答地回旋在房间里,夜静悄悄的,黎卉凄凉的哭声也渐渐消沉。
“许是睡了吧?”祝禾想着,边哼着快活的曲儿赶着稿,只是这么静的夜让她不免感到毛骨悚然。“踏踏踏——”一阵渐近的脚步声惊得祝禾神经紧绷,她突然觉得脑袋生疼,往冰冷的地板一倒,迷迷糊糊地看见眼前一个人摇晃着自己:
“三三同学,我们一起去游乐场玩吧?”
“三三,我好喜欢你啊!”
“三三!你打算跟家里说我们的事了吗?”
“三三?你怎么了?”“我们不要再来往了。”
“你不要离开我啊,不要…”
“三…三!”
祝禾只觉得眼前一黑,还来不及分辨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便不省人事了。
(七)2014.7.7
地板的纹路咯得她胳膊生疼,祝禾坐起身来。知了的喧哗和客厅的女人的尖叫弄得她脑子嗡嗡响。
她忘了昨晚的一切,却像疯了一样开始收拾行李。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客厅那女人对自己不怀好意,她最迟今晚就得离开这个鬼地方。努力整理好心情,祝禾挎上包就上班去了。
“叮叮——”祝禾打开手机查看信息,却感到惊奇,自己并不喜欢吃冻的东西,为何收到一箱棒冰?
“海南冰棍?一听就是假货。”她笑了笑,“果然还是工作的时候头脑比较清醒。”
正午,阳光越发热烈。下班后祝禾拎了包便往家跑,只怕是人都要被晒化了。她跨进家门,迎面吹来的冷气让她在大热天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客厅里却冒出一个人来:“三三?你为什么收拾了行李?你要走?”望着眼前这个眼眶深红的女人,祝禾不由得心生一份同情,也便缓了缓语气:“嗯…跟朋友搬出去住。”
黎卉的双眼泛红,泪水盈然而出,抱住双肩,缓缓地蹲坐在地上。她的头发乱乱地盘在一起,丝丝缕缕的碎发遮住了她的眼睛。吟吟断断地啜泣,伴着停留在喉间的不甘。
还是第一次在大白天里哭得凄凄惨惨。可祝禾第一次不对她的哭声感到厌烦。“她挺可怜的。这算又被抛弃了一次吗?”
祝禾叹了口气,回到房里。拖了行李箱便下楼打了出租车去公司,并拨了拨电话:“方槐,我今晚去找你吧。今天就搬。”
(八)2014.7.10
祝禾已经走了好几天了。
黎卉很快恢复了以前正常的生活,只是——她满脑子都是三三。现在黎卉会觉得,那个人是祝禾,真的不是三三,只不过长得像罢了。
黎卉来到药店,找着借口买了一大瓶安眠药。她真的绝望了,那个人不是她找的三三。活着有什么意思呢?那么漫长的等待,是一个没有尽头的隧道,四周没有东西可以触摸只是灰色雾气形成的隧道,而她一直踩空,没有地方着力。
她这么想着,回到了这个跟她所谓的“三三”一起住过的家。她顺手拿一个玻璃杯便倒水,水哗哗地流向杯底,如一个深渊。这个深渊,她卷进去,就再也逃不出来了。
黎卉抓起一大把安眠药,瘦削的手颤抖着。任水怎么洗,她内心的黑暗再也洗不掉了。她含泪吞下了这些药。
黎卉走进了祝禾的房间。眼睛一扫,发现了地上散乱的一堆书,开始随意地翻找着,突然从底部找出一张住院证明,上面的病症记录为“间接性失忆”。她疯了似的用尽最后的力气翻开所有的书,看见了一份户口本复印件。黑纸白字清楚地写着:
姓名:祝禾; 曾用名:三三
黎卉仰面倒下,却不再挣扎。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就是你害死了三三,你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看来,即使去了彼岸,她也只能再等等三三了。
(十)2014.7.10
祝禾在公司里住了几天。本来盘算着今晚就带着行李到方槐家去,却不料经理拦住了她,一脸抱歉地说:
“祝禾啊,你也知道,公司这几年业绩不景气,咱每个员工都盼着情况能有好转,也盼着年底的奖金。这好不容易有外国老板合作,而且这也七月底了,年终奖也就几个月后的事,你也当出国散散心,拿下合同就算完成任务了。”
祝禾想了想,没说话,走开了。
下了晚班,祝禾打了车到方槐家去,却没有丝毫要收拾行李在方家常住的意思。
“你要回去住?是忘不了那个女人吗?”
祝禾噗呲一声笑了。
“什么啊,那个人我连她名字都不知道呢。只是单位的周经理让我后天出国一趟,我懒得收拾行李罢了。”
方槐听着,皱了皱眉。
几天后,祝禾老早地带着大大小小的证件让朋友帮着购机票,便匆匆打车去了西街。
“喂?祝禾?”
“方槐?怎么了?”
“你在哪儿?怎么一大早人就不见了?”
“我在西街呢,落下了一些有关工作项目的资料了。”
“哦,我以为你还想着那女人呢。”
“行了行了,我先挂了。”祝禾下车了,跨进电梯门。
真好啊,这种熟悉的感觉,只可惜自己不住在这里了。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机会再来一次?她想着,电梯门开了,她径直走向那个家,整理好心情,想着怎么面对那个女人。
“要怎么解释我又回来了呢?”祝禾挠挠头,“算了,顺其自然吧。”
家门的锁没有换,祝禾打开家门,往里头探了探脑袋,客厅里没有一个人。祝禾惊奇地跨进门,往那个女人的房间靠近,瞟一眼,空荡荡的。
“她走了?”祝禾不解,“还是找资料好了,希望她不会把我的东西扔了吧。”
刚进房门,祝禾便被躺在地板上的黎卉吓了一跳。她蹲下来,碰了碰黎卉,没动。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之后,她慌忙地拨了电话:
“120吗?西街24号,麻烦快点!”
祝禾真的慌了,用手抓着黎卉,摇着黎卉的身子,吓到说不出话来。黎卉的手里,无意识地抓着一白纸。
祝禾颤抖着抽出那纸片,呆呆看着:
“三…三三?”
黎卉及时被送去医院救治了,而祝禾还待着这里。
看着那堆自己凌乱的书,她伸手翻找。
颤巍巍地摸出一张卡,那是一张已老旧身份证,上面清清楚楚地印着:
姓名:三三
祝禾感觉天地都在旋转,她敲打着脑袋,为什么她记不起来了?她的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画面,像是坐在旋转木马上疯狂旋转,祝禾抱着发疼的脑袋蹲在地上。
在嗡嗡的耳鸣中,她看到自己倒在血泊中。黎卉握着她的手,向四周大声地呼救。她的衣服上沾满了血,黑色的,弄花了她姣好的面容。祝禾想抬手帮她抹去那些污秽,但却一动都不能动。
骄阳如火,她的双眼疲倦地眯上,实在是太累了。
“三三!三三!你快醒醒!不要离开我啊……”
“叮叮叮——叮叮叮——”电话声打断了回想。祝禾接起电话,只听得电话那一头的人说:
“祝禾姐,你这身份证好像不对。”
祝禾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复下来:
“我知道了。机票先不买。”
(十一)2014.7.15
祝禾离开了这个家,几天后就向经理辞职了。这段时间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走,走着走着却到了医院。她想去看看那个女人,却连她的名字都说不出来。她这才知道,平日里自己对这个人是那么冷漠无情。
大概是报应吧。祝禾一间房一间房地寻着,走到了重症监护室往里一看,是她。
她面无表情地躺在病床上,双唇发白,双目无神,像个任人摆布的娃娃。祝禾望了一看病人名字:黎卉。
许久,祝禾开口道:
“走了三年。我来看看你。”
黎卉的眼里再没有泪光了,她苦涩地笑笑,手指的厚茧相互磨了磨。目光却始终不敢正对祝禾,说:
“你真的挺像我朋友的。”
“谢谢。但我知道,你不是她。”
“你走吧。”
祝禾笑着用力点点头,坚定地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出了病房。
黎卉的眼神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如果她稍一转身便能看到,但她没有。
又是如此,一如既往的没有回头。
祝禾靠在病房门旁的墙上,轻轻啜泣。
欠她的太多,此生便再也还不清了。
这个七月,就要这样过去了。
(十二)2017.7.15
三年就这样过来了。祝禾在奥岚广场给孩子们拍照。
阳光灿烂,撒了她一脸温柔,孩子们也开心得忘了酷暑。到便利店买棒冰的,又换了一群人。
“祝禾!”
“方槐?许尚?”
“好久不见啦。你现在跟黎卉怎么样啦?”方槐,对当年车祸后对黎卉的欺骗一直很后悔。
祝禾心头猛然一震:
“我和她,都挺好的。”
那天在医院,祝禾到最后并没有走。她在黎卉的床头放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
祝你岁月无波澜
敬我余生不悲观
后来,每年七月,祝禾都会到她们住过的房子看一看,即使早已空无一人。
“我为什么要回来?”祝禾不解,后来,她把这一切归于她的愧疚感。她觉得,经常回来,发现黎卉不在这里了,就不用担心黎卉还在等她,也许,她就不会愧疚。
可是祝禾从来没想过,为什么那么多年,那间房子,也再没人住过。
“没有换的锁和没有动的房子,当然也包括没有变的我,一直都在等你。”
黎卉望着窗外的夜色,灯红酒绿,谁也不会知道这个真相。
看着手中的安眠药, 她轻轻吟咏起泰戈尔的一首诗:
穿过死亡之门
超越年代的陈旧道路到我这里来
虽则梦想褪色,希望幻灭
岁月集成的果实腐烂掉
但我是永恒的真理,你将一再会见我
在你此岸渡向彼岸的生命航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