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们住在尉犁县城三号小区的公租房里。一群人来自内地五湖四海,因为胸中燃烧着同一个梦想,而在此相聚。
“马云,能不能借我一百块钱?明天还你。”顺着声音看去,门口站着一个维吾尔族姑娘,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的名字叫祖力巴提亚。
因为刚去没几天,我好像还没跟她说过话,连名字都不知道,因此心里倒很佩服她敢跟我借钱。我连忙转身进去取钱包,一边掏钱一边问,“一百够吗?”
“够了够了,谢谢,明天还你。”她笑着说,她一笑我才想起那会儿她跟我借钱时是很严肃和紧张的。
“不急着还,你先拿去用,你肯跟我借钱,也是对我的信任,还不上也没关系,就权当是我预付给你的彩礼了。”因为她的信任,我突然觉得素昧平生可以一瞬间变得毫无隔阂,也就大着胆子开起了这个汉人的玩笑。
她的普通话说得很不好,因此我断定她不懂这个玩笑,谁想她竟会了我的意,大笑着说,“你这彩礼也太少了点儿”。
也不知道怎么的,一向内向的我,二十年来也没跟人开过玩笑,竟跟并不了解的维吾尔族朋友开起玩笑来,她如果生气岂不坏了大事,要是引起民族纠纷,后果则不堪设想。
这当然是我自己杞人忧天了,那里的人没有这么思想复杂。上班的路上,我是11路,走着去县政府。她骑着电动车过来,看见我便停下车,笑着说,“马云,上车,快跑几步”。
我说,“不用不用,我走着就好,也不远”。她还是停在那里,皱起眉头说,“快点的!”我跑前去跳上车后座,到了单位。我心下想,“这要是在家乡,还不炸开了锅,传个满城风雨都是轻的,有一腿之类难听的风言风语也难免。”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至今唯一一次,女生骑车我坐后座,这样的事,也只能发生在那片神奇的土地上。
人与人之间毫不设防的相处,是我所渴望的。它就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不是世外桃源,也非文学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