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故乡书

东北:


故乡,我清楚的记得我们阔别已有二年余了,我本以为我无所挂念,但仍在昨日子夜对你魂牵梦绕,一如走失的孩童,思念家的方向。


故乡,我清楚的记得你对我说的话,那时的自己踏上通向远方的飞机,在轰鸣中直上云霄。透过空窗看到你巨大、苍茫又青翠的身体,我激动的浑身发抖,我仿佛听到你对我说的话:“男儿走神州,丈夫当如是”,于是我仅带一行囊便离家万里。而今想来,在自己潇洒转身的刹那,是否没能听见你的后半句话,用爸爸牵强的笑、妈妈的满目柔光写下的“不过,记得回家”


故乡啊,我一向自认外热内冷,对过往不屑一顾,来到云南我试着打球、学琴、演讲、交友、写作……,在这与东北截然不同的土地我依然自得其乐,我甚至暗暗记恨起你那漫长的夜晚、永不停歇的风雪,那时以为这就是成熟的我,忘记了你的春秋光彩又无意于你的冬夏匆匆。


在那段新鲜、自由的时光,大学处处留下我放荡的笑声,我也曾与人斗气、也曾在不同的场合承认自己的失败、也曾达旦备战比赛,不过种种失意得意如流水般从心头逝去,我未曾想过伸手挽留……


直到那个雨天,天很阴,骤雨卷着风来,格外的冷。我冒着雨跑进食堂下意识的坐在窗边的座椅,双手一搭就想得到熟悉的温暖。因为从儿时起无论打雪仗打得如何双手红肿麻木,只要到了这个角落,就一定能温暖我的手和心,正像太阳从东边升起般天经地义。可这次,没有,什么都没有,除了风掠过大理石的冰寒外,一无所有。那一刻我心中恍然若失,那天我吃了什么早已忘记,可你的身影却在我的脑中渐渐清晰。


对啊,你是云淡天高时的一道道直上炊烟,你是大雪窝里踢足球时一张张笑脸,你还是暴雨砸落在窗沿上一幕幕雨帘,你更是行车四个小时不岔路的千顷稻田……


试问内心最深处的自己,我必须坦诚的承认,我想你了,想在我生命里出现的每一个人,想在那片土地上的七千多个岁月。我明白了,忘记过去的你,等于背叛现在的自己。


是啊,世界虽大也不过在你眼中,可现在还来的及吗?


今年夏天我带着不一样的情绪降落在你的身体,我自认为一切尚早,我的家还在,我的朋友还在,我的时光还能回来。


不过三十个朝暮,我知道不能了,不是因为我还记得高中校园里的满树樱花盛开,而是我忘了通往它的公交;不是因为我依然走过熟悉的街道,而是街道上的店铺与我再无瓜葛,我最喜欢的烤鸭店关门了,我还记得老板人很好,现在的楼下是家糖果屋,而他们家的糖我吃不来,正像过往的情义走不进新的生活,总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但不必泪流。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如白驹过隙,往矣……,随着我再度踏上征程,我突然觉得我真正的懂你了,原来你在那天想要告诉我的是“毕其一生,依依东望”,毕其一生向前走,走出自己的天地,依依回首还乡望,望的是过去的自己,不忘本心。


从那刻起,我们就有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诺言,我与你,浪子与故乡……


待到今夕是何年,今夕是我们分离的第二个年头;今夕是何月,今夕是我还乡的最后一个月;今夕是何人,今夕是你一直等的那个怕冷的那个人,那个人与你约定,在大年三十的夜晚,他会穿着厚厚的棉袄、踩着棉拖鞋,在乡下的老屋外,倒上一大碗酒,于满天寒星下——一醉方休……


                                离家游人在滇地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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