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界丨云端居民

图片来自网络

【一】

离天空最近的地方,是一望无际的云端。云端上有一群居民,他们来自地球。

我是他们中的一员,我们因各种原因来到这里。但是来了这里后,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回去。

有些人,在这里待了两年,有些人在这里待了十年,也有些人在这里待了半辈子,却还是没有找到回去的方法。

木子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他在这里待了五年了。他亲眼见过同伴试图用降落伞,飞回地面,可是刚踏出云端的那一刻,活生生的人就被一只巨鸟一口吞了。

我们是找不到办法回去,并不是没有机会回去。每年,都会出现一扇门,它是通往我们一直想回去的地方,打开它,就能回到地球,所以大家都称它为命运之门。可是很少有人能打开它。

木子说,五年的时间,他只见过一个人能打开它,而我从来没见过能成功打开那扇门的人。

木子说,也许这辈子都别想回去了。

【二】

两年前,我正在车站里,准备去赴约,一场很重要的约定。

我从小就喜欢音乐,一直梦想成为一名歌手,能站在属于自己的舞台,让全世界听到我的歌声。

这个梦想在中学时代十分强烈,我初三的时候,在音乐论坛认识了一个喜欢音乐的同龄小伙伴。

我们相见恨晚的通宵聊了一个晚上,原来大家都是心怀音乐梦的热血少年。

或许我们可以组成一个乐队,这是小风说的。我们每个周末都会在网上聊音乐,聊很多有趣的事情,却从未聊起过各自的学习。

那时候,我第一次萌生出想要买一把吉他的冲动

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和姐姐都跟着爸爸一起生活。因为家庭破碎过一次,所以爸爸很珍惜我们,自从妈妈离开后,他就没打过我,就算我犯错他也只是骂几句。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他的时候,一向疼我的爸爸打了我一把掌。

“我以为你最近的学习成绩怎么下降这么快,原来在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快中考了,你还这么不务正业,你还想不想上高中了?”爸爸狠狠的瞪着我。

“你没有梦想,当然不了解我的梦想,如果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我宁愿不上高中。”

心里隐藏的叛逆心,不允许别人侮辱我的梦想,就算挨打,我也要捍卫自己的梦想,这是年少的倔强。

那天晚上,爸爸不但打了我还没收了我的手机。

我一个人躲在房间,看着墙壁上那些音乐壁纸掉眼泪。那时候我就暗自发誓,以后一定要成为一名像周杰伦一样的歌手,让爸爸为今天的行为后悔。

“小凯,我可以进来吗?”姐姐推开我的房门,还没等我回答,她自己就进来了。

“姐,你支持我的梦想吗?”我擦掉眼泪问她。

“支持,但现在不是追梦的时候,是学习的时候。”

“说到底,你不过就是想让我好好学习,其他的事情都要等以后再说。这和爸爸说的都是一个意思。”我突然感觉姐姐是爸爸派来说服我的。

“以前,我也有梦想。”

“后来呢?”

“后来,梦想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所以,现在还是以学习为重。”

“我的梦想是不会被现实打败的。”

我和姐姐相差七岁,当她反对我的梦想时,我才感觉到我们之间存在代沟。

后来,上了高中,我心中的音乐梦还是没有消减,反而越发的强烈。我用自己做兼职的钱,买了属于自己的第一把吉他。

也许是我长大了,爸爸对我这个梦想,不支持也不反对,但他不会再打我,只是让我以学习为重。

即使高中学业繁忙,高考临近,可我对音乐的热情却不曾改变。

我全身心的投入音乐中,尝试自己作词,在网上发布自己的歌曲,然后也获得了一些粉丝的支持。我以为我离梦想更近一步了,可是当我知道自己高考分数只能上专科线的时候,我却开始迷茫了。

也就是那时候,我收到了小风从远方寄来的信。他说他不想读大学了,他要去追求音乐梦,并邀请我一起。

我原本就向往着诗和远方,向往着外面的精彩世界。所以,我果断背上吉他,我们相约在南方的一个城市汇合,一起追寻我们的音乐梦。

在这之前,我和家人大吵了一架。那天,爸爸很生气,但他没有打我。只是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出了这个门,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我知道自己要走什么样的道路,即使千万人阻挡,我还是要继续前行。所有成功的英雄都曾经是不被认可的无名小卒,我坚信自己能打下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我离开家的那天,下了点小雨,车站人不多,我向身后的家乡挥一挥手,就上车了。

不知道车开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睡醒之后,就接到了姐姐打来的电话。

“小凯,爸爸心脏病复发住院了,你快回来好吗?你已经长大了,不要这么任性了。”

听到爸爸住院的信息,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我从来没听家人提起过爸爸有心脏病,然而现在却是复发了。

我不知道通话是怎么结束的,放下电话后,我呆呆的看着窗外,不断变换的风景看得我眼睛模糊。

过道里,有个姑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泡面路过我身旁,然后不小心碰到我的胳膊,汤汁洒了一滴到我的卫衣上。我抬起头,她看到我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吓得连连道歉。

她一句句的说着对不起,我却懒得理会,然后她也识趣的离开了。

一边是自己的父亲,一边是自己的梦想,我真的很难选择。我对音乐的热爱,家人无法理解,而家人却是我在这个世界最亲近的人。

为什么这种痛苦的事情要发生在我身上?我真的不想放弃自己的梦想,我闭上眼睛,用手揉着太阳穴,多希望这种时候,能有个人来给我做出决定。

在黑暗中,我听到脑海中有个声音响起:在云端,聆听自己的内心。

这个声音一直重复着,挥之不去。我疑惑的睁开眼睛,周围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全是白色的背景,这太不可思议了。我明明在动车上,怎么会突然到这个奇怪的地方呢?我以为自己在做梦,就狠狠的掐了自己的手臂,结果手臂出现了一块红色的掐痕,疼得我直皱眉。

【三】

“欢迎来到云端世界!”我一转身,就看到一个年轻男子,看起来比我大几岁这样,他似笑非笑的歪头看着我,就像是看一只从动物园里逃出来的猴子。

这就是我和木子的初次相遇。他花了整整一个小时解说,才让我相信自己真的来到了一个异世界。

在我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木子慢慢的点上一支烟,吞云吐雾后,他告诉我,想要在云端生存下去,就要找一份工作。

我看着白花花的街道,虽然环境陌生,但是却和我所生活的地球上的街道一样有序。各种店铺,小摊位,每个人都显得忙碌又充实。

我也鬼使神差的去了木子的蛋糕店打工。木子和我一样,原本生活在地球的,然后莫名其妙的就来到了云端世界。刚开始,他在一家甜品店当一名学徒,后来慢慢的攒了钱,就自己开了一家蛋糕店。

这看起来很正常,和地球上的生活没什么区别。但是慢慢的,你才会发觉,这里的生活很麻木,虽然你在这里从零开始,一步步的发展,可是没有任何认识的人见证你的这一切。

你的所有成就,都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就好像,你在游戏里一直打怪升级,最后达到了巅峰,结果现实中你却一事无成。

木子说,这五年里,他总是无数次梦到自己回到地球,可是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白茫茫,看似缥缈的云朵,却是真实的存在。

我问木子,为什么会来到云端,是不是和我一样,在现实中无法做选择。

木子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的故事。他每次都是点上一支烟,在迷离的烟雾下,眯着眼睛和我说,去他妈的生活。

刚开始,我觉得木子很神秘,和他相处久了之后,就感觉他不过是故弄玄虚。也许他那些不愿讲述的故事,也是一个纠结的选择,失去或得到,就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四】

“明天,一年一次的命运大门就要开启了,期待吗?”木子趴在柜台前,他的语气没有丝毫喜悦。

“只有要一丝希望,我就不会放弃,与其在这里麻木的生活,我宁愿回去面对麻烦的现实。”我从烤炉里拉出一抽烤好的菠萝包。

“小子,意志还挺坚定的啊。那你想好回去怎么面对现实了吗?回去和你父亲认错?还是一意孤行,去远方追寻你的音乐梦?”木子给我抛了一连串的问号。

“一意孤行怎么听着,像是我执迷不悟的样子啊。”

我有点不满这个词,在云端待了两年的时间,我还是有点逃避自己的内心。也许我已经隐约意识到,自己当初的决定有点冲动,才会如此抗拒“一意孤行”这几个字吧。

“这有什么,你不是常说吗,没成功之前,总会遭受到别人的冷眼。何必在意世俗的眼光呢?遵循自己的内心想法就好了。”木子把我烤好的菠萝包,整齐的摆放在玻璃柜里。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事情,想到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情。

得知高考成绩的时候,我并没有那么的云淡风轻。虽然我把很多时间都花在搞音乐上,但不代表我高中三年没有努力过,而我的努力却只换来专科分数线。

我不甘心,我不希望自己的人生那么平庸,我想逃避,或者说,我想赌一把。

当我决定背上吉他去赴约的时候,我还是有点迷茫的,对未来,对自己的人生。

原来我一直都在逃避,打着梦想的旗号,逃避现实。所谓的热血少年,不过就是一个逃避现实的胆小鬼。

“快看啊,命运大门出现了?”

热闹的大街上,突然出现一扇白色的大门。它紧紧的关闭着,门缝里透出洁白的光芒。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工作,他们麻木的脸上出现了久违的喜悦。

木子拉着我跑出店里,我们走近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开始排队了。那扇可以回去的大门,所有人都想扭开它。

“你想好了吗?如果真的可以回去,你要如何选择?”我刚想走过去排队,木子却拉住了我。

“我想了一个晚上,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也许暂时的妥协,并不代表放弃。”

“看来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我走向长长的队伍,木子跟在我身后。

第一个上去的人,在众人的注目下,走向那扇紧闭的大门。他深呼吸,然后伸手用力的扭门把手,门口紧锁着没反应,他把两只手都用上,咬着牙,不顾自己扭曲的表情,满头大汗的和那扇们杠上了。

不管他如何努力,紧闭的门口始终没有敞开。最终,他耗尽力气,虚弱的离开。后面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但他们的蛮劲根本就打不开那扇门。

有些人直接用石头砸,用斧头劈,可是那纯白如云朵的门口却比钢铁还坚硬。

“用蛮力是打不开的,只有靠自己的力量才能打开。他们不是不懂,只是不敢面对自己。”

木子双手抱着胳膊,一副看戏的模样。

“那你怎么五年了还是回不去,难道你始终不肯面对自己吗?”

我不明白木子为什么保持这么好的心态,却无法战胜自己的内心。也许有些事情,自己才能知道答案,别人是看不出来也帮不了自己的。

“去吧。”木子突然把我推向前,我才发现,原来队伍已经不知不觉的排到我了。

“相信自己。”木子在后面冲我大喊。

我握住门把手,闭上眼睛,用力的一扭,很沉重。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脑海中浮现出很多的画面。那些画面就想电影一样,自动播放出来,但那些画面和打开这扇门没有任何关联。

我看到父亲坐在云端上,他的背影看起来很孤独,他说,孩子,你长大了。

我想回答他,可就在那一瞬间,父亲的背影突然变成一阵烟,融入云朵中。我伸出手,只能抓到一把空气,我追着云朵跑,它越走越远,最后来到云端的边缘,我不敢再往前一步,云端下的万丈深渊把我拦下了。

“你想好了吗?”

我脑海中又响起一个声音,就是当初和我说,在云端聆听自己内心的那个声音。我知道,该如何选择了,昨天晚上我已经想好了,就等着这一刻。

“我要回去,回去和父亲认错,回去复读,但我还是会继续坚持自己的音乐梦。”

我终于说出了真实的想法,我用两年的时候,才想好了这个答案。不对,我用两年的时候,才敢说出这个答案。

我睁开眼睛,那扇紧闭的门口,竟然缓缓的打开了。门外的曙光照进来,就像是清晨的一束暖阳,仿佛哆啦A梦打开了任意门,我眼框涌出激动的泪水。

在人群的欢呼声中,我知道自己做到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木子,我成功了!你也可以的,我相信你。”我转身大声的告诉木子,差点想跑过去拥抱一下他,但我怕多停留一秒,门口就会突然关上。

“小凯,恭喜你终于敢面对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你回去吧,我就不奉陪了。”木子微笑着走出队伍。

“什么,你不回去了?为什么?木子,都五年了,你怎么就不能勇敢的面对呢?”我近乎咆哮。

“因为我是真正的云端居民,接待每一个迷途的人,才是我的使命。”木子说完就消失在人群中。

而我却连震惊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被拥挤的人潮推着,拉扯着,在拥挤中,不知道是谁从后面推了我一把,我一脚踩空,跌入了门外的万丈深渊。

“啊啊啊!”

【五】

“鬼叫什么,你有病吧?”

满车的旅客都用那种,看神经病的眼神警惕的看着我。

天呐,我回来了!

“这位旅客,请你注意公共秩序,动车上不允许大声喧哗。”一个女乘务员小跑着过来。

“好的。”我像一条兴奋的哈巴狗连连点头。她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离开,应该是把我当成一个神经病吧。

两年,我在云端世界待了整整两年,动车上的时间却没有一点变化。

我看了一眼过道,当初那个端着泡面和我道歉的姑娘,还在小心翼翼的端着泡面继续前行。

原来,一切都没有改变。

“准备到了吗?”

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我点开一看,是小风发来的信息。

“下一站。”我回他。

“咦,这么快啊?”

“下一站改签,我要回家。我决定了,现在不是追梦的时候。”

这条信息发出去之后,久久都收不到小风的回复,直到车快到站的时候,小风终于回复了。

“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我还是坚持自己的选择。其实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管哪种选择,最后不让自己留遗憾就好了。”

我看着屏幕里,小风发来的信息,心里默默回复他,加油。


【奇思妙想】征文丨异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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