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蘑菇，它不会开花

蜜蜂蜜蜂，你不要采它

一 

蘑菇很闷，不会和人打交道，尤其是第一次见面和没太多共同语言的人。面对大多数人的时候，蘑菇总是喜欢把自己藏起来，藏在那把“伞”下面。别人觉得这样的蘑菇很冷，其实蘑菇有时候并不是讨厌人，只是真的搞不懂怎么开口。蘑菇最怕的是在街上遇到多年不见并不熟识的同学，这让蘑菇紧张。

"People are strange when you're a stranger/Faces look ugly when you're alone"蘑菇听着耳机的Jim Morrison唱着，人是多么奇怪啊，还好蘑菇有把伞可以撑着。

蘑菇窝在家里的时候总是被嫌弃没朋友，以蘑菇对于朋友的定义而言，蘑菇的朋友的确少的可怜，少到一只手就可以数完。

二

黄瓜是蘑菇掰着手指就能数完的朋友中的一个，奇怪的是蘑菇和黄瓜从初中认识到大学，却从来没做过一天同学，连隔壁班都算不上。蘑菇和黄瓜的相处方式很奇怪，初中毕业之后到大学的几年，他俩约好每年见两次，在他们家乡某个小城的某个商场的昏暗角落里，暑假和春节各一次。 

而在这之间，他们很少联系，无论是电话还是短信，几乎没有。蘑菇有时候甚至会忘记自己还有黄瓜这个朋友。他们各自在不同的城市，认识不同的人，做不同的事，只是到了时间，蘑菇自然会记得和黄瓜见面。

他们每次见面，总是黄瓜一个人喋喋不休，蘑菇偶尔从牙缝里蹦几句话出来。

“喂，你又胖了！”“你怎么比去年矮了呢”“你变丑了喂”……一见面黄瓜总会开启唐僧模式。

“你的话真是一年比一年多了。”蘑菇总会喝口水，不紧不慢的把黄瓜所有喋喋不休一股脑噎回去，然后看着黄瓜气恼着喝水的样子，只是在一旁嘻嘻的笑。

蘑菇和黄瓜在一起时，和往常一样话不多，不过那是因为太舒服了，舒服得不想讲话。在黄瓜面前，蘑菇只需要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听黄瓜絮絮叨叨那些“破事”，适当时候插句嘴。蘑菇虽然话少，但损人的功夫不是盖的，每次都噎的黄瓜说不出话来。当黄瓜絮絮叨叨的关切和询问起蘑菇的近况时，蘑菇只会嘿嘿笑笑说两个字，挺好。

有时候蘑菇觉得黄瓜对自己太好了，好到忍不住问黄瓜，“你是不是暗恋我啊?这可不行。" 黄瓜也总是一本正经的回答，“是，我暗恋您老人家……” 然后两个人笑作一团。

三

番茄是蘑菇一只手能数完的朋友中的另一个。

和黄瓜不一样，番茄和蘑菇是大学里的室友，每天早上睁眼第一个就能看见的人。在第一眼看见番茄的时候，直觉告诉蘑菇他们不会成为朋友，但后来蘑菇发现直觉也有错的时候，虽然他们俩个人实在是有很多地方都不太一样。番茄有洁癖，被子和枕头每天早上总会规规矩矩地像个哨兵立在床上，而蘑菇的被子总是懒洋洋地横七竖八的趴在那，和蘑菇一样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蘑菇总觉得番茄有一天会成长为办公楼里干练霸气的白领，高跟鞋踩得哒哒响把文件甩在员工脸上的那一种。而蘑菇觉得自己多半会是被甩一脸的那一个。

番茄待人好，即使不是对蘑菇一个人。和番茄一起的时候，蘑菇总会没来由地感觉开心。

蘑菇每天早上赖床的时候，有时会眯起眼睛，听到一阵闹铃，听着番茄在对面走来走去的脚步声，感觉到窗帘外面有光照进来。

周五的时候，番茄会拖着拉杆箱轰隆隆地走出门，说一句“我回家了，不要想我”。然后在周末的时候又会拖着箱子轰隆隆的走进来，说“我回来了”。

蘑菇习惯了赖床时眯起眼听着番茄的脚步声。

蘑菇习惯了番茄轰隆隆地出门再轰隆隆地回来。

习惯，是让蘑菇害怕的两个字。

四

夏天的时候，蘑菇要毕业了。对于毕业这件事，蘑菇原本是没有太大感觉的，在散伙饭上摇摇晃晃地到处敬酒拥抱痛苦流涕这种事离蘑菇太遥远，大多数人都要泪流满面的毕业典礼上，大学四年只能见两次面的校长在台上讲话时蘑菇差点睡着了。

只是当蘑菇在屋子里为把那些多年不见一面的东西一件件打包而搞得乌烟瘴气焦头烂额的时候，透过空气里那些细小的灰尘颗粒，还是隐隐地嗅到了一丝毕业的味道。

那天番茄拉着比平时更多更大的箱子轰隆隆地走出门，说“我走了”的时候，蘑菇望着那个背影，知道这次不一样了，不会有人再拉着箱子轰隆隆地说“我回来了”。

蘑菇还记得和番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番茄傻乎乎地闯进来冲着蘑菇问“那个……蘑菇在么？”，然后蘑菇尴尬地回答“我，我就是……”的场面。

仿佛上一秒才刚刚进门，下一秒就要消失。仿佛走出了门，番茄就会变成那个踩着高跟鞋的大人，而蘑菇呢？出了门蘑菇自己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

五

还是夏天的时候，黄瓜和蘑菇没有按照约定在小城见面，黄瓜大老远跑来上海找蘑菇，还带了男朋友。

以往见面的小城商城变成了上海高楼林立灯光闪烁的夜色里。

面对羞涩的男朋友，蘑菇拿出一副丈母娘挑女婿的架势，笑嘻嘻地对黄瓜说，“这门亲事我准了。”黄瓜 撇来了一个白眼，吼道“滚”。

这一次黄瓜似乎变得严肃，蘑菇却一如既往。

“喂，我要在北方工作了，估计不能回家，所以来这见你，顺带来您这大城市看看。哎呀，你们这大城市真不像是人呆的地方啊。上学真好，真是不想去工作，又累又无聊，但要养家糊口啊。我想着要不哪天做点生意开个餐馆算了，买个猪蹄什么的算了……”

黄瓜又开始絮絮叨叨。

“喂，我可能说不定哪天就要结婚了。”黄瓜一脸严肃。

“别告诉我，我不想交份子钱。”

“喂，你别总是打岔。你什么时候结婚啊？”

“结你妹妹！”

“过年不一定放假，估计不能见面了。”

“哦……”

后来，蘑菇望着黄瓜的背影，消失在上海灯火通明的夜色中。

六

后来的整个夏天，蘑菇还是那朵蘑菇，窝在家里的时候，总会感到无聊。

蘑菇不敢想象有一天黄瓜带着一大推孩子跑来见面，拉着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孩让他叫阿姨的场景。也不敢想象有一天在大街上看到穿着小西装踩着高跟鞋面容精致的番茄，不知道第一句该如何开口时的尴尬。

以蘑菇冷酷无情的性格，对待老同学老朋友的办法通常是相忘于江湖，但这一次却有点莫名的悲伤。

曾经的蘑菇，总是希望能遇到另一个蘑菇，有同样的想法，同样的弱点，看同样的电影，听同样的音乐，甚至撑着同样的那把伞。但遇到黄瓜和番茄，却也让蘑菇觉得幸运。

蘑菇以后还会遇到地瓜，土豆，豆角，茄子么，蘑菇不知道。

耳机里又换了首歌。“嘿，朋友，希望春天以后，你能成为那个你，我能成为那个我。”

蘑菇蘑菇，你不用开花

打个哈欠，就很迷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