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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生活从不缺少清单。图书馆里一排排书架是立体的清单，合同里一行行条款是平面的清单；购物车里堆积着必买清单，to do list上待勾选的清单，像待阅兵的方阵，秩序井然。

信息爆发的时代，怎能缺失清单？注意力和时间稀缺的人们，试图用清单夺回控制权，希望在清单中寻找安全感。于是让人一目了然的清单文体，逐渐充斥周围。你习惯按图索骥，快速扫过一个又一个「第一第二第三」，贪婪吞吐着信息快餐，然而，逐渐发现如抹布般越来越难以下咽？

同样，文如其人。文字背后，当你一次又一次写下「第一第二第三」，缺失温度的清单体绑住文字的轻盈，将灵感桎梏，如此你能一气呵成的快写吗？你能集中心力吗？你还能写出心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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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这些问题之前，先来看张爱玲如何写振保生命中的四个女人？

振保的生命里有两个女人，他说一个是他的白玫瑰，一个是他的红玫瑰。一个是圣洁的妻，一个是热烈的情妇——普通人向来是这样把节烈两个字分开来讲的。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在振保可不是这样的。他是有始有终，有条有理的，他整个地是这样一个最合理想的中国现代人物，纵然他遇到的事不是尽合理想的，给他心问口，口问心，几下子一调理，也就变得仿佛理想化了，万物各得其所。……
那空白上也有淡淡的人影子打了底子的，像有一种精致的仿古信笺，白纸上印出微凹的粉紫古装人像。——在妻子与情妇之前还有两个不要紧的女人。

优秀作家和写作新手之间的区别是什么？

从商业模式到教学模式，我们喜欢从一二三中寻找模式。而优秀作家与常人的区别正是反模式。所以张爱玲不会写「振保有四个女人，第一第二第三....」之类的清单体，而是留下红玫瑰与白玫瑰，一粒饭粘子和一抹蚊子血的经典名句。

如何从认知科学角度诠释「清单式写作」的硬伤？

提起写作等创作性活动，离不开「灵感」。当你发呆、睡觉、冥想、洗澡时……大脑仍然在工作。用认知科学解读：大脑默认网络（Default Mode Network）运行之时正是灵感酝酿发酵期。著名的例子如阿基米德泡澡时灵感乍现。

当写下一个个清单时，大脑发生了什么？123瞬间激活了算法心智，可以想象心智层面，有一位带着黑边眼镜，表情严肃的会计，大脑立即变得紧张。只能记住4个信息组块的工作记忆（Working memory）容量有限，无法同时驱动产生灵感的默认模式网络。此时灵感被堵塞，枯坐与挤文字成为常态，从干涸的泉眼里舀出清甜的水是多么艰难？更何谈美妙心流的自然涌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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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破解「清单式写作」? 十八般兵器中，挑选一箭、一戟、一矛助你破阵。

「意象」之箭

穿梭于清单的矩阵，你倦了。抬头看看天空，诵读起「卿云烂兮，纠漫漫兮」。当读到振保的扇子「笔酣墨饱，窗明几净，只等落笔。」你内心轻柔起来。

破清单式写作，首先需要找到「意象」之箭，冲破桎梏击中自主心智。

仁者如水，有一杯水，有一溪水，有一江水，圣人便是大海水。

朱子以「水」为具体意象，从「一杯，一溪，一江，大海」层层推进文气汹涌。同样，我们放弃「第一，第二」清单写法，在记忆生存优势词汇中，寻找一个具体意向，比如以「山」为意象，利用「象似性原则」，用「小丘、山陵、险峰」层层递进串起全文，让文章生动大气，蔚为大观。

问号」之戟

除了「意象」之箭，平克交予我们用「问号」之戟引发读者思考。

本章讨论名字的流行程度起落兴衰的因素。
什么造成一个名字在流行程度上或起或落？

《风格意识写作》中两例，哪句更能引发你的兴趣？结果显而易见，大脑爱惊奇，看到问号会让我们不自觉继续看下去寻找答案。利用人类的好奇之心，从而避免清单式罗列。

「脑补」之矛

大脑能将三片奇异果之间的空白，马上秒补一个三角形。同样我们可以逆向利用「大脑爱脑补」的特点，有意制造未完成式。

爱过一个人
爱过一个人
整整一个夏天
我坐在水边
三分之零
的时间
写诗
整整一个秋天
走近风远离风
看云
卷云舒
坐在水边
我一颗石子
整整一个春天
----阳志平

这首小诗虽简洁，却独有一种韵味。这种独特的韵味是什么？正如那缺失的三角形，小诗中有夏天、秋天、春天，独独漏掉冬天。当惯常的语序中，缺失一项，我们在脑补中却能激活更多意象。这就是妙用「脑补」之矛破清单体。

小结

艾柯曾坦言自己是个“清单迷”。清单是为一组本来漫无秩序的事物赋予秩序。清单让我们在无序中体验有序，所以并非要将清单视如蛇蝎。只是运用时要注意比例，比如不要再同一个信息中出现清单，也不要在开头和结尾出现清单。

同时，我们还应记住，清单之外还有辉煌灿烂的经典文本，那里的文字生猛灵动，那里涌动着生生不息的心流之泉。

• 参考：《认知写作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