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听过一个半只鸡的故事,故事讲的是在很清贫的岁月中,饥肠咕噜的男女主人翁为了半只烤鸡互相谦让,谁都不舍得吃,最后鸡烂掉了…这个故事曾经让年轻时的我感动很久,当时我们年纪小,我爱谈天你爱笑,彼时的我毫不动摇地相信爱情。
当然,这只是以前,很久很久以前。
多年以后,我又听到另一个版本。
她就坐在我面前,波澜不惊,连语句都没有平仄,我真的怀疑,她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吗?每个忧郁的女人背后都充满故事吧,可是,凭什么认定我就是守口如瓶的人,我和你不熟好吗?我暗自腹腓。
她只是我游泳时认识的一位泳友,连名字彼此都不知道,她一向是独来独往,大约是看我也独来独往吧,也难怪,诺大的泳池里百分之九十都是大老爷们,偶尔飘着俩个中年妇女确实有些醒目,而且这两个中年妇女还经常同频,甚至撞衫…所以在某一天穿过游泳池上的浮飘,她走向我,对我一笑,说一起坐坐,我其实不太喜欢她,因为她大概和我是同类人,而她大约太需要一个听众。
头发未干,初秋的风正好,公园某人的录音机正在放叶倩文的歌曲,不用猜都是同龄人啊,这种气氛太适合窃窃私语。
她说,你喜欢吃鸡吗?我说还行,她说我从来不吃,我说为什么,她说你介意听一个故事吗?我可以说不吗?我装作很诚恳地说好啊。
关于爱情的歌曲,我最喜爱王菲的,每每都令人动容,而多年前的爱情,是经过剪辑的片断,继不成片的,是一瞬间加一瞬间的感动,是明知走向毁灭却甘心毁灭的冲动,爱情最终还是毁灭了,而我还活着,平凡着。
我们的爱情没有前言。
你太瘦了,他说,得补补,在那个简陋的饭馆里,每天中午他都会带她来吃鸡,他是她的上司,她怕他,也崇拜他,他是个不成功的老板,眼里经常充满忧郁,忧郁的男人是让她着迷的,她偷偷地觉得自己是个救世主,但不知道怎么才能温暖他,他喜欢看她的不知所措。
老板,半只鸡,快点!老板娘动作麻利地招呼着伙计,声音尖细,小张,半只鸡,快点!老板娘嗞牙一笑,丑陋的小眼眯成一条缝,他也笑了,脸上的表情很温暖,像春风吹过岁月,鸡基本上都到了我的碗里,于是,我慢慢地胖了,胖过我所有的想像,不记得吃过多少次半只鸡,只记得那香气袭人,从未在眼前散去。
有一天,他说,你真的胖了,胖得我都抱不动了,我心里一酸,一句话冲口而出,你若是能把我抱到黄河边,(黄河就在旁边1公里)我就什么都认了,他一愣,什么也没有说。仿佛总有一只手牵着,仿佛所有的环节都是安排好的,连结局都是。记得当时我最爱穿一身紫衣服,他总是默默地看着我,说你像颗大枣,看得眼里长出钩子。
大枣,饱满而鲜艳。
大枣是有四季的,爱情却像极了泡沫。他温暖的笑脸是海市蜃楼,多年后经过无数次重复的擦抹已模糊不清。
他肯定还活在这世上某一角落,当然是我不知道的角落,他是不是也在某一个瞬间想起我,想起一年多无数为我牺牲的鸡,又或者我已长伫在他的心中,我不知道,有时我想,若半只鸡的故事能顺理成章下去的话,那鸡的味道也许早就变了,不知是喜是悲,还是庆幸。然而我却再没有勇气去吃一口鸡了。
她的手很凉,我却越坐越直,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她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像讲别人的故事,她的忧郁已种入骨髓了吧…
说故事的人的轻描淡写,听故事的人已泪流满面。为她,为自己,为青春时的某一个背影,为耳边的某一个旋律,为一些从不说出口的记忆。
也许,每个人年轻时都曾有半只鸡的故事,它像电脑的病毒,某一时刻会爆发,而年轻的你我,只是有的中毒太深,有的就像一阵风吹过。
无戒365极限挑战营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