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年后聊起来的时候,她问他:“你当初看重的到底是我长得好看,还是我腿长?”
他摇摇头:“都不是,我相中的是你这个人。”
她没接话,脸上露着一副看破不说破的笑,她确实好看,这是任何人没法反驳的。他对她最好的印象还留在大学时期。那时候的她痩长柔美,长得和画里的美人一样。他看她时总觉得她眼中烟波流转,眉毛像江南流水上的小桥,卧得恰如其分。皓齿朱唇的,以至于她笑的时候他总会没来由的想到《诗经》里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不过她那一米七二的纤细身长让很多涌到她面前的男生不敢在往前一步,可班里仍有几个心有不甘的人打着交头接耳的幌子把眼珠落到她身上。有时被她抬头瞧见了,她也不说破,只是挽一下低头时垂下的鬓发报以赧笑。
但他确实相中的是她这个人,他在见她第一眼的晚上搜了好久才找到一个叫‘蕙心兰质’的词能勉强形容她。当初他追她的时候,粘的跟一张甩不开的狗皮膏药。她也不恼,只是婉转的叫他去做别的事去。当年班里女生一个个被高数逼得哭爹喊娘直跺脚。她也不燥, 脸上捕捉不到一点表情,唯有额头渗出的丝丝细汗说明她也被难倒了。他当初就想,难道她就没有脾气嘛?
他现在也不敢相信自己当初能追到她,但总算知道了她也是有脾气的,就是他说脏话的时候。那时候的他特文青,也特流氓。仗着多读了几本书,怼天怼地怼空气,有时候在她面前说了脏话。她就会生气,但也不过就是局限于微微蹙眉,双颊泛红。还用强装愠怒的语气跟他说:
“跟你说过好多次了,别讲脏话。你要是这么爱讲脏话,你和别人讲去,我不要听。”
后来仿佛又担心自己的话说重了。自言自语的又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不是说你不好,只是我真的不喜欢你说脏话的样子。”
然后又像自己做错了一样问他:“我这样是不是太矫情了?你不会不喜欢吧?但我也就这一个要求啊,我觉得不过分吧。你说呢?”
他总会一把搂过她。笑着说:“不过分,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以后我再说脏话就自己打自己的嘴”
那时他搂着她就想什么狗屁名利,狗屁志在四方都去他娘的。他意识到自己一连说了三句脏话,笑着打了三下嘴。她问他:“你打自己干嘛?”他笑着说:“这破嘴脑袋笨,记不住东西,我给它长记性哩!”
大学时期的他怎么也没想到社会是如此他娘的操蛋
毕业后,他们留在了大学的城市。朋友也多,工作也顺利找到了。他们在她工作的附近租了间四十平的小屋。那小屋被她收拾的格外温馨,温馨到他每天一下班就迫不及待,马不停蹄的往家赶。每天早起的她总是把牛奶面包热好了叫他起床,他出门上班前总不忘嘱咐他晚上回来的时候带点水果,少买点,多了吃不完放着容易坏。
他朋友总嘲笑他,你看看别人的女朋友都小鸟依人的。你那一七二的媳妇靠在你这个一七三的怀里怎么看都没美感。他总是给他朋友先捶上一顿,然后说:“你丫这就是嫉妒!”他一直记得每次她加班的时候在她公司楼下等她,他觉得朝自己飞奔过来时候的她是顶可爱的了。这幅场景一直萦绕在他脑海,到现在还没散去。虽然那时候刚入社会,生活拮据。但他觉得那是他人生中最好的时光了。比小时候夏天冰激凌的味道还值得叫人回味,跟梦一样美好。
但梦总是会醒的啊,但就是醒的太突然了,他像是被一声大喝吓醒的。差不多半年后。她父母总催她回家去,他总能听到她在卫生间里和她父母哀求。每当那时候,他就抱着枕头坐在床上,等她出来时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也不像平时那么贫。只是看着她,眼中满是哀求。她不忍看,总是笑着说:“不早啦,该睡啦!明天还得努力奋斗呢!”他仍是不动,她眼里透着疲惫,像哄一个孩子:“乖,该睡啦。听话才是乖宝宝哦!”
她终究是走了,在一个周五的阴沉下午,招呼都没打一声。他本来发了工资,兴冲冲的回来想带她去吃她最爱的火锅,可打开门的时候。发现屋里一切有关于她的物件都没了,他慌乱的拿出手机,用颤抖的手拨通了她电话:
“你人呢?我还心说要带你吃火锅去呢。”
“我到南通了,我爸妈早上来接的我,你以后要好好的啊!”
“为什么?”他语气平静的像是要窒息
“权衡利弊后的选择吧,以后还是朋友,等你来南通了,我请你吃一直跟你说的山羊肉。”
“你没哭吧?”
“哭了,眼都哭肿了呢,爸妈还一个劲的骂我没出息。”
“你应该等我回来再走的,我又不会死缠着你。这么久以来,我看过你各种样子。还没见过你哭的样子呢,哎!可能这辈子都见不着啦!你说你也真是小气,什么都带走了,一点念想都不给我留。”
“没有啦,就这样吧。我还得收拾一下呢,记得我常跟你说的哦,少熬夜,早上起来一杯水,多吃水果。身体棒棒才好啦!还有,一定不要再说脏话了哦!”
他推开门,下楼想去找她。可他早就被手上的那根中华烟呛得眼泪鼻涕直流,站在路口却不知道该往哪走。不是说好烟他妈的不呛人嘛!
他没过多久就搬走了,那屋实在没法呆,一推门屋里站满了她。有冲他笑的,有跟他撒娇的,有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憧憬着未来的。
后来,他在无数个喝醉的夜里。一边哭,一边念叨着:“她桃之夭夭,她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