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果然很长,走了三个小时,杳生感觉脑袋有些眩晕,身上也一直在冒冷汗,她不得不找一个看起来还比较坚固的建筑物坐下遮阴,拿出藿香正气水来喝,胃里一直在反胃,但她不能多停留,等感觉舒服些了就又继续上路,这边似乎已经被搜救过了,有志愿者留下的痕迹,也有些救助物资用过后留下的废品。这里像一座被丢弃的死城,没有一丝风从这里吹过,只有太阳,散发着无尽的热量。她只听见自己的战地靴踢踏踢踏的声音,脚下更是加快了步伐。这里有多少人被埋在地下,多少鲜活的生命在这里消失。
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间了,太阳快从这片死寂的大地上消失,她还没有看见一丝救助站的痕迹,她很累,但一想到那人,就又脚步不停,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听着自己的喘气,不断的安慰自己。
如果我走过的这些路,翻过的这些山,受过的这些惊怕,最后能让我知道你好好的,那我多走一些路,多翻一些山,多忍一些害怕,又有什么呢。
最后的一丝光亮彻底的消失,这片大地的寂静,沉重,悲壮,终于毫无遮掩的展露出来。连同她的脆弱,担忧一起沉沉的压在她心上。
这里只能听见不知道多远传来的挖土机的声音,她举着随身电筒,继续走下去,还有人在为了一丝希望继续奋斗着,她不是一个人,在这人间炼狱里,有人同她一起,没有放弃着。
“请问是雷杳生吗?”有电筒射出的光向她这边摇晃,有人大声的问她
她赶忙也把自己的电筒朝那边晃晃,大声的回应“是我,我在这里。”
“雷同学,你这样是很危险的知道吗?不要单独脱离队伍,一个人行动。”来的人身穿橄榄绿。
“要不是今天通讯恢复了,你们那边的负责人打电话过来通知我们,你在这里绕不出去会被活活饿死的”等人走近,她才发现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小士兵。
“是一个上海人打的电话吗?”她跟在这个士兵身后
“是啊,一会儿你到了那边,你联系联系他,他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问了。”士兵直接把她的包拿了过来背在了身后。
得知地震发生的时候她没哭,差点进步来这里她没哭,被人不理解她也没哭,一个人压抑着害怕走了那么久她还是没有哭,却在被这陌生人关心着的时候,湿了眼眶。
果然是迷路了才走了那么久都没见着人,跟着士兵走了没多久,绕过一座小山包,前面有了灯火,也有了人声。
“诶,你是记者吗?”小士兵在光线充足的地方发现了杳生胸前的相机。
“算是吧。”杳生终于露出了这几天唯一的一个微笑。
“你帮我拍张照好吗?我进部队没多久,第一次出来执行任务,想拍张照给父母看。”小士兵说着害羞的挠了挠头
杳生心里却莫名的有些温暖,她举起相机,小士兵脸上已经辨认不出来原来的肤色了,只一双眼睛亮的惊人,在镜头前庄重的行了个军礼。大爱的无私伟大面前,这些小爱也显得动人温馨。
“你们这里有建筑设计院的幸存者吗?”杳生问那个小士兵。
“在那边,你往前面走一些就能看到了,插着国旗。”顺着小士兵的手看去,看见了那鲜艳的红色。
这是第四天,没被救出来的人,几乎已经是没有生还的可能了,她缓缓的一步一步向有着灯光的那处走去,她害怕与他相见,却更害怕见不到他。
“从出来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他。”建筑设计院的负责人一脸悲痛的告诉她。
她不敢相信,紧紧抓着负责人的手问了一遍又一遍,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她把这里所有的人都问了一遍,有人摆头,有人没搭理她。
“他女朋友在那边,你去问问她,之前这里一直没有信号,也没和外界联系上,不知道他有没有去其他地方,现在所有的灾区点正在在人口部门里核对名单,明天就可以出来结果,你要是急的话可以去问问。”
她连连道谢,又朝前边走去,那里坐着一群女人,老人,和小孩。
“请问你们谁认识雷嵉墨吗?”她小声的询问着,有一个坐在里边些的女人转过了头。
“请问你是?”李潇潇看着面前这个女孩,疑惑的问到
“我是记者。”杳生举起脖子上的相机。
“你找他有什么事儿吗?”李潇潇系在裙子外边的衣服,很明显的是一件男式的。
“是,是他的朋友托我来问的,他们没有许可不能进来,担心他的安危。”杳生都佩服她自己,这个谎说的一点都没有停顿。
“他和一群幸存者去重灾区了。”李潇潇疲惫的闭上眼。
“那就好,那就好。”杳生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找了个空地,挨着身旁的人坐了下来。
身旁的婆婆怜爱的看着她“小姑娘真勇敢,大老远过来,我们都不知道怎么谢谢你们这些好心人。”
杳生笑了笑,看向她怀里的小孩,在亲人的怀里睡得香甜极了,不用担心余震的到来,也不会为离别而悲痛。
她恢复了点精神,才拿出已经关机了几天的手机,没有信号的时候她就关机了,怕需要用到的时候没电就麻烦了。
一开机就有电话打进来“谢天谢地终于打通了,你知不知道我快被你吓死了。”费雪阳的声音拔的有些高。
“你知不知道你哥跟着特警部队已经快到北川了。”她声音缓了缓,继续说道。
“他还活着。”杳生望着天空,真美啊,漫天的繁星丝毫没有被这场天灾影响,依然自顾自的闪耀着。
“我害怕极了,我一路上脑袋里全是他的脸,全是他,我逼着自己睡,一闭眼还是他,我一点也不敢停下来,我想,只要他活着,这一辈子他躲着我也好,再不相见也没关系,和谁在一起,白头偕老,子孙满堂,我都接受。可是我看着他的衣服在别的女人身上,看着那个女人,我为什么还那么难过?”
“谁,杳生,那个人到底是谁?你这样子不珍惜自己,有没有想过我,想过你哥?”费雪阳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她知道这个男人的存在,却没从杳生嘴里听见过他的名字。
“他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他活着就好。”杳生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
“好,我不问你,你在那里不要再去其他地方,你挂了电话马上联系你哥哥,如果今天再联系不到你,我是丢了工作也要来找你了,大使馆这段时间很忙,各国的人员都有过来救灾的,你安安全全的,我才能在后方做最好的准备。”费雪阳忍了又忍,现在是非常时期,她不能再逼杳生。
“我马上把我在这里拍下的照片传给你,写一篇通稿,你那里有最便捷的途径,帮我把它递给各国驻外记者,这里的灾情报道的还太少,很多地方灾情较轻,都没有生活物资,活下来的难民都很绝望,现在不仅需要吃的,更需要要药品,大量消毒用具,灾后瘟疫绝对来势汹汹,也是一场不小的恶战。”被费雪阳提醒,杳生意识到自己身为一名记者的责任还未完成,强打起精神,为这片土地,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做一些事。
“哥,你听我说,我明天一早就随这边的幸存者转移,你那边不要捐钱,全部变成物资,药品,更重要的是,说服你那些做生意的朋友不要赚这种人命钱。”那头还一句话未说。
“戴杳生,你他妈良心是喂狗吃了吗?我不要命似的跑了几天,你一句解释都没有?”戴顾宇几天几夜不眠,这时候接到杳生电话,全部的担心变成了愤怒。
“我现在姓雷,我不想这个时候和你吵,我很累,等这场浩劫过去了,你要我以死谢罪都可以。”杳生手上不停,冷静的回答。
那边什么都没再说,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