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头小的时候,家境清贫,只上到小学四年级就辍学在家帮母亲种地供哥哥读书。
高老头的父亲常年不着家,哪怕是大年三十也不会回家跟家人团聚。
在高老头的眼中,父亲的形象并不高大伟岸,确切的说他对父亲还有几分憎恨。
要是父亲顾家,肯干活,高老头也不至于早早辍学在家下苦力,他们一家人的日子也不用过得那么凄苦。
高老头20来岁的时候,他的母亲请了不少媒人给他说亲,回回以失败告终。原因无非就两个:一是嫌他穷,二是嫌他丑。
高老头个子不高,背微驼,头上几根稀疏的头发,黄豆大的双眼,一点神也没有,他的鼻子倒还算挺拔,却也挽救不了那一脸的雀斑。
可是高老头的力气很大,他一口气可以背得动三百斤重的任何物品。
这也是他母亲最骄傲的地方。逢人便夸他小儿力气大。
喜雀欢叫,好事来到。
正值初春之际,终于有媒婆告知高老头的母亲,有家姑娘愿意嫁过来。他母亲听后喜极而泣,愣是握着媒人的手感谢了好久好久。
高老头隔着门缝听到、看到了一切,他又惊又喜,好像马上就能挺起胸脯昂首阔步了。
他母亲倾其所有为他添置了一身新衣服,将乱糟糟的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就等新媳妇儿过门。
新媳妇儿长得挺漂亮,眉清目秀,凹凸有致,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个子不高,甚至很有些矮。
这一点高老头儿不介意。
他心想谁家姑娘不嫌他穷,不嫌他丑,愿意跟他一起吃苦,他定会拿命来珍惜她,守护她。
新媳妇儿是个很有智慧的人,他告诉高老头儿应该怎样做才能快速改变贫寒的现状。
高老头儿听媳妇的话养了很多猪、羊、鸡等动物,待它们长大后就拿出去卖钱。
高老头还跟着岳父学了一门手艺——做泥瓦,他一个人默默学会后,自己琢磨着挖窑烧瓦卖,正好村子里的人,家家户户也都盖着泥瓦呢!
这真是个好主意,高老头儿越想越开心,兴奋得整夜整夜睡不着。
他独自挖好窑洞和泥塘,又独自砍好柴背好土,于是一个小作坊就那么成立了。
他将做好的泥瓦拿到宽敞的空地摆晒,天上飘来一朵黑云就立马将泥瓦收到搭建的棚子里,生怕弄湿一点点他心爱的宝贝。
毕竟他要靠这个吃饭,吃饭的家伙怎么能不爱惜呢?
他媳妇儿每天在家里伺候他的衣食,照看那一群牲口,每天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在两个人的努力下,日子终于越过越红火。
他俩决定要一个孩子。
高老头想要一个女儿,像媳妇儿一样美丽,他媳妇儿想要一个儿子,这样以后等他们老了,可以常伴左右。
可是媳妇儿十月怀胎后不能正常生产,由于个子太矮无法顺利顺产,再不去医院,很可能一尸两命。
高老头紧张得发抖,他没有多余的钱送媳妇儿进医院生产,泥瓦还没变卖成钱,靠卖动物的钱远远不够。
怎么办?一时百感交集。
他顾不得那么许多,于是连夜跑遍亲戚家去借,有人给他一些鸡蛋或是面条,有人给他一些稻米,有人借他几块钱,说不用还了。
高老头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可是在那样一个特殊的时刻,他接受了所有的馈赠和怜悯。
最后跑到他姐姐家,姐姐想办法给他凑了一些钱,他这才请人将媳妇儿抬进了医院。
医生说要剖腹产,让他去买一些用品回来,他走到集市买了一斤白糖就急匆匆的回来了,医生骂他木头,迂腐,他咯咯直笑。
他说他要在那里等女儿出来。
如他所愿,女儿终于出来了,母子平安,随着女儿的第一声啼哭,他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算是落地了。
女儿一直在啼哭,他把买回来的糖用温水冲开后,用小勺子喂她喝,并给女儿取名叫糖糖。
随着糖糖一天天的长大,他们一家子的生活总算渐渐有了起色。
高老头拼命赚钱,做泥瓦夜以继日。
只是没想到在女儿三岁那年,他媳妇得了一种罕见的疾病,并且无药可医。
高老头瘫坐在泥塘里,呐喊命运的不公,他用双手捶打自己的胸膛,以为这样可以好受一点,谁知这并不能改变任何。
他不知道媳妇一旦离开后,他三岁的女儿该怎么办,他要怎样把女儿养大成人呢?
还有他要怎么办?那个不嫌他穷不嫌他丑的女人要是离开了他,他该怎样继续他的生活啊!以后再也没有人像她一样珍惜他了吧!
想到这里,绝望的眼泪一串串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媳妇最终是走了,留下三岁的女儿和高老头。
他把媳妇葬在不远处的山岗上。
此后他一边带女儿,一边干活儿,不分昼夜。女儿醒了,他哄她;女儿睡了,他干活。
十几年如一日的付出,让他苍老了不少。四十岁的年纪,五十岁的容颜。
所以村子里的人都叫他高老头儿。
女儿成绩一直出类拔萃,如愿的进入了大学,参加了工作,他高兴得逢人就夸他女儿多么能耐。
只是女儿大了,有了她自己的生活圈,回家看望高老头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他理解女儿的不易,只是忍不住想念她,以及她,那个不嫌他穷,不嫌他丑的女人。
每每想起他生命中这两个对他来说无比重要的女人时,他就会走到高处眺望:眺望山岗上沉睡的她,也眺望糖糖归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