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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头并非雪可替，
相逢已是上上签。
余生既然遇见你，
此生此世已足矣。
餐桌上已摆好了一小盘香菇油菜、一小盘凉拌黄瓜、一盘炸带鱼，全是田婶爱吃的菜。“素芬，吃饭了！”刘叔一边喊着田婶一边把手里端着的两碗米饭放在餐桌上。
餐边柜上有个大号的玻璃泡酒坛，里面泡着各种草药，都是舒经活络的。这些都是田婶给刘叔准备的，刘叔就好喝两口，一天两顿，每次二两，不多喝。刘叔给自己接了一杯酒，坐在餐桌旁等着田婶。五分钟之后，田婶做在了餐桌旁，刘叔才开始慢慢地喝他的小酒。
退休后刘叔就包揽了家里所有的家务，把田婶宠成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古稀之年的田婶不弯腰不驼背，身材挺直匀称，皮肤白皙紧致，也会穿衣打扮。大家都说她也就六十多岁，每次田婶都会很开心，嘴里说着那还有六十多岁呦，都七十多了，看看这满头白发，老喽！老喽！脸上笑容满面，心里喜滋滋的。田婶爱逛街，也爱打牌，每天吃完午饭都要出去玩半天。
刘叔和田婶没有和儿子们住在一起。老两口退休后就回到了农村老家，村子小人口也少，很安静，适合养老。每天早晨，被窗外的鸟鸣声唤醒，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侍弄侍弄院里种植的蔬菜或打扫打扫卫生，然后再做早饭。午饭后，刘叔和田婶就去棋牌室，田婶打牌，刘叔在一边看着。晚上吃完饭，刘叔和田婶就出去散散步遛遛弯。
刘叔和田婶活成了大家羡慕的样子。都说田婶命好嫁给了刘叔，刘叔脾气好还知道心疼田婶，田婶有福气。每次听到这些刘叔和田婶就会互看一眼报以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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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叔:
我家是兄弟四人，我最小，我爸去世时我才十几岁，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把我妈愁的呦，因为是农村，只能在地里刨食，生活实在艰苦，后来村里征兵，我就应征入伍了。我是一九七零转业到了千里之外的兰州铁路局上班，一个月挣三十七块六毛钱，也算不少了，那时候村里还都是挣工分呢。
我跟素芬是她妈妈和我三哥做的媒人。
有一天收到三哥给我拍的电报:有事速归！收到电报后，赶紧跟单位请了长假往家赶，下了火车看到三哥骑着自行车来接我，才知道是回家相亲。
至今仍然记得跟素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那天我们相亲是在她的婶婶家，那时的素芬是真漂亮，穿一件碎花连衣裙，脚上一双方口布鞋，胸口别着一枚毛主席徽章。她身材高挑匀称，皮肤很白，圆圆的脸蛋一双大眼睛，两条又黑又粗的麻花辫垂到腰部以下。她很害羞，脸蛋红红的，低着头用手指一直摆弄着一条麻花辫的发梢，全程她没有和我说一句话。
回家的路上三哥问我:“怎么样？”
我说:“挺好！”
回家后，妈妈问我:“看上了吗？”
我说:“看上了，长的挺漂亮！”
妈妈就撇了撇嘴，恨恨的说:“漂亮管什么用，能当饭吃吗？不能干活都得饿死。”
我知道妈妈的想法，她想让我娶大嫂的表妹，那个女孩我见过，矮胖矮胖的，又黑，嗓门大，笑起来嘎嘎嘎的。妈妈说她特别能干，比男人干活还快呢。我不乐意，我是娶媳妇又不是找干活的牲口，娶媳妇就得娶自己喜欢的。
田婶:
我家是县城人，姐弟七人，父亲在粮库工作，在那个家家都挨饿的年代，我们也还算能健康的长大。父亲去世时，大姐才十八岁，我排行老二才十六岁，最小的妹妹才两岁，因为孩子多，妈妈就带着七个孩子回到了离县城不远的农村奶奶家，希望奶奶一家能有个帮衬。没有男人支撑的家庭很容易被欺负的，妈妈带着我们姐弟七人生活的很艰难。那时候农村都是挣工分的，“工分，工分，社员的命根！”我家挣的工分少，人口多，但是因为都是女人和孩子吃得也少，所以还算能维持生活吧。
后来大姐结婚了，姐夫是城里人，是一名教师。大姐结婚后，妈妈就开始给我张罗相亲了。妈妈说你不结婚，你三妹妹怎么办？怎么给你三妹妹说对象？
我和老刘的相亲是我妈妈和他三哥的媒人，他比我大三岁。妈妈是去供销社和他三哥认识的，听他三哥说，他有个弟弟在铁路局上班，就让他三哥给牵线搭桥。
相亲那天，我穿上大姐的花布连衣裙，跟着妈妈来到婶婶家。看到穿一身绿军装的老刘，个头不算高，很瘦。我低着头很紧张，全程没说一句话。回家后妈妈问我:看着怎么样？
我说:太瘦了，个子也不高，不好看。
妈妈生气的说:好看顶什么用，能当饭吃？豆芽再高也是菜货，我看就挺好，他每个月都有工资，不比在地里刨食强啊？受噎的脑袋，穷苦的命！
我知道我的婚姻不由我做主，自从爸爸去世后，妈妈越来越独断专行，她的权威不容任何质疑。
记得去他家是在相亲后第七天，妈妈骑着自行车驮着我。路有些远，路上都是石块和大大小小的坑，临近中午了才到了他们家，他三哥在家里等着我们，他三嫂帮着做饭，说他妈妈有事去舅舅家了。二十天后我们领证结婚，假期结束后他回单位，我没有跟着他走。
那时他的哥哥们都已结婚分家单过，我和婆婆一起生活。
一起生活后，才知道原来婆婆是不喜我的，她看不上我，她希望他儿子娶大嫂的表妹。我俩每天就是黑窝头、咸菜和糁子粥，可我最不喜吃的就是黑窝窝头。她嫌弃我不会做饭，嫌弃我干活太慢，嫌弃我吃的多……总之就是嫌弃我嫁给了他儿子。
人生地不熟的我小心翼翼地看着婆婆的眼色生活，夜深时忍不住垂泪。后来我就病了，吃不下饭，浑身难受，走路打飘。
当妈妈来看我时，看到面黄肌瘦的我后，眼泪流下来，她把我接回了家，在家里妈妈给我熬小米粥煮鸡蛋，给我请了村里的老中医给我看病，那时才知道自己怀孕了。我没有再回婆婆家里，妈妈把我留在了身边。
我给他写了信，怀孕六个月时，他回家把我接走了。我们住在单位分的宿舍里，虽然他的工作时间很长，没有时间总是陪我，但我感觉很幸福。他每次出车回来就会买点菜，给我开个小灶变着花样做，家里的精细粮食都紧着我吃，他都是吃粗粮，在他的精心照顾下，我的肚子很快的就大了一圈，我也是明显的红润起来。
我的大儿子出生时八斤八两，白胖白胖的。他抱着孩子，满眼慈爱地看着手里抱着的儿子。突然他看着我说:素芬，谢谢你给我生了个儿子，辛苦了！我看到他眼里有泪光在闪。
在大儿子五岁，小儿子三岁时，接到婆婆的来信，信里指责他不孝，娶了媳妇忘了娘，现在没人伺候她，让我必须回去伺候她。我是一百二十个不乐意，可是看着他左右为难的样子，我妥协了。
回到婆婆家，看到两个孩子，婆婆很欢喜，开心的逗弄着孩子，转头看到我，立马沉下脸来，鼻孔里发出“哼”的一声。
老刘送我们回来时，就跟婆婆分了家，我们分得两间破土坯房，我很开心，终于拥有了自己的房子。
每天婆婆让我给她挑满一缸水，她养着两头肥猪用水多。即使我没有时间让别人替我给她挑水都不行，张嘴就骂，拿起石头就砸，光锅就给我砸破了好几个。
后来妈妈在县城给我找了个工作，租了间房子，我们娘仨终于离开了婆婆。
刘叔:
妈妈对素芬是不满意的，当初是我的坚持才让她没有办法。我答应每个月给她十五块钱，她才答应我娶素芬回家。
把老田娘仨送回去后，我心里是忐忑不安的，我知道母亲的脾气秉性，可以说是胡搅蛮缠，张嘴就骂，抬手就砸，我家的锅都被母亲砸了好几次，母亲的泼辣十里八乡都远近闻名。后来岳母托人给老田找了份工作，她才带着两个孩子搬出来，才摆脱了我那不讲理的母亲。
九七年我提前内退回家时，母亲已经瘫痪在床一年了，三个哥哥都已去世，三个嫂子都跟着儿女生活，母亲只能由我来养。老田没有抱怨，仍然细心的照顾母亲。两个儿子已经结婚，也有了孙子，盖房娶媳妇都是老田张罗的。我很惭愧，做为她的丈夫没有成为她的靠山。二零零零年十一月，母亲去世了。去世前拉着老田的手老泪纵横，嘴里喃喃的说着对不起，老田也是泪流满面。
二零零四年，老田退休了，孙子也不用我们照顾，我俩就回老家养老去了。我对老田是充满感激的，对她亏欠的太多，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弥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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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芬，素芬，快点起来，今天带你去看看我新发现的一株野花，你准没见过！”
“素芬，今天咱们去逛街吧，给你买身衣服，你这衣服都旧了！”
“素芬，今天想吃啥？要不然我买条鱼做个红烧鱼？”
……
田婶在刘叔一声声的“素芬”中应和着，脸上带着甜甜的微笑！
今天是田婶的生日，刘叔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孩子们也都回来了。吹蜡烛前，刘叔拿出一个礼品盒递给田婶示意她打开，里面是一个金手镯，刘叔一边给田婶带上一边说:“素芬，为了这个家，辛苦了！祝你永远年轻漂亮！”孩子的哄笑声响成一片，纷纷送上自己的礼物。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齐声响起的歌声悦耳动听！
“奶奶，快许愿！”
“奶奶，快吹蜡烛！”
“祝奶奶生日快乐！”
“祝妈妈生日快乐！”
“素芬，祝你生日快乐！”
此起彼伏的祝福声，让田婶胸中涌起阵阵暖流，看着眼前这些自己最亲的人，觉得此生足矣，再无遗憾！
